《读出的禅意：2017年度禅意诗选读》初选（22）——

 

            李唱白：黑色句子，一道闪电

 

    李唱白这一组诗，探索的是一个人生大主题——生死观！

    在古代圣贤中，对生与死说得较多，说得最为透彻的应当是庄子。在他看来，生与死如同春夏秋冬的自然变化一样，生命本来只是气的聚与散，生就劳作，死则休息，随缘而来，随缘而去，轮回而已。《庄子外篇·知北游》里，庄子如是说：“生是死的徒儿，死是生的开始。有谁知道它们的界限在哪里？生命的产生，只是气的集聚，死亡则是气的消散，如果我们把生死看成是彼此为徒儿，我还会为生死而烦恼吗？”

圣贤是如此说了，然而“生与死”毕竟人生之大事，世上能够参透生死玄机的又有几人呢？所以，关乎生死的话题难免“沉郁与色隆”，常被喻为“黑色话题”，借李唱白的诗句说事的话，那可能真就是“黑色句子”。不过，李唱白这诗还真在“黑色”里注入了一些亮光，如“一道闪电”照亮诗人的“生死观”。

“风在提速/吹疼了怀乡人的骨头//有多少肉体/已不能再按原路返回”（《初冬》）。这是写“死亡”，写生命的“气散”，肉体走了，已不能再按原路返回了。色调是沉郁黑灰的，但诗人并不悲观，接着的诗句或有亮光一闪：“远道而来的云/为万物染着白发//一片雪花落在枯枝上/没开过花的也开了” （《初冬》）。死亡开成了花，于是这诗就有了笑对生死的情怀与境界，有了超越生死的人生格局，有了笑看人生的幽幽哲思与禅意。

    第二首《养老院》更是如此直接抒写死亡：“又一位老人走了/空中盘旋的鸟儿/仿佛刚刚脱离肉体的灵魂”。文笔简约自然，没有过多的渲染，却创造了一种氛围，有一种看淡生死的感染力。“继续晒太阳的老人/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像熟透了的庄稼/等上帝把他领回”。老人们参透了生死玄机，放下了生死的牵挂，享受着当下庸懒的阳光，确有视生死如同春夏秋冬的自然变化一样的境界与禅意。

有了这境界，老又何虑，死又何畏？来去从容，去留无意。于是，生命反倒高贵，反倒有超凡脱俗的风致情怀和圆融智慧。回首人生，自然也就是“歧途柳暗/陌路花明”（《回首》），触处是盎然的生意生机，是人生的诗意——“回首/寻找追随的影子/它跑的比肉体快/快一步//白发作灯/照归途”（《回首》）。如此笑对人生，笑对生死，自会产生对生死一如的体证，生与死，本质上是不生不灭，死亡就是归程，就是归乡，“白发作灯/照归途”，就是要回到宁静、安祥、圆满的地方。

更为别出心裁的是，诗人李唱白说他写诗，有如工匠一般，“去石头里种梦/风雨，在油墨中结晶/我一直努力，如何//把黑色的句子/打磨成一道闪电”(《工匠》)。是的，他那些对生死大事有所体证的“黑色句子”，似乎就由于诗人的独到匠心运作，那么自然而然地被打磨成了能够照彻生命的“一道闪电”，愿它照彻生命的玄关。（少木森）

 

 

附：李唱白《初冬》（组诗）

 

初  冬

 

风在提速

吹疼了怀乡人的骨头

 

有多少肉体

已不能再按原路返回

 

远道而来的云

为万物染着白发

 

一片雪花落在枯枝上

没开过花的也开了

 

 

养老院

 

又一位老人走了

空中盘旋的鸟儿

仿佛刚刚脱离肉体的灵魂

 

继续晒太阳的老人

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

像熟透了的庄稼

等上帝把他领回

 

 

西去的路上

 

西去的路上

老子出幽谷而不知去向

大唐高僧独领风骚

沿途中那些没有到达的白骨

没有文字

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回 首

 

歧途柳暗

陌路花明

 

回首

寻找追随的影子

它跑的比肉体快

快一步

 

白发作灯

照归途

 

 

多

 

入戏的比唱戏的多

白日做梦的比酣睡的多

 

舌头比牙齿多

心比肉体多

 

食客比屠夫多

鬼比神多

 

车轧过的路坑多

人走过的弯多

 

大雪飘落的时候

没有多余的一片颜色

 

 

工  匠

 

去石头里种梦

风雨，在油墨中结晶

我一直努力，如何

 

把黑色的句子

打磨成一道闪电

原载《新诗大观》2017年第二期

 

诗人简介：李唱白，原名李鑫建，河北新河县人。有诗文散见于《诗刊》、《诗选刊》、《诗潮》、《文苑 经典美文》等报刊，有诗歌入选《2013年度中国好诗榜》《读出的禅意：2015年度禅意诗选读》等多种选本，获得首届王亚平海内外现代诗大赛一等奖、2013年度中国好诗榜第三名、河北省首届群众文学大赛二等奖、第二十五届“东丽杯”全国鲁藜诗歌奖等多种奖项。有诗歌被译成德语。

 

诗人诗观：老和尚说的都是家常话，小和尚念的都是之乎者也经，写诗做文章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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