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出的禅意:2017年度禅意诗选读》初选(９)----

 

　　　　　　　　　也牛：放低生活，抬高眼睛

 

王阳明心学讲“格物致知”的“物”时，这样说：物者，事也。在王阳明看来，我们所能看见、所能接触、所能“格”的物，其实必然有我们“心”的介入，而不是纯粹客观存在的“物”，是与“心”关联的，心在物就在，心在物才显。他那经典的话是这么说的：“汝未来看花时，此花与汝同寂；汝来看花，花与你同时明白起来，可见此花不在你心外。”寂，当然也是一种存在，或说是一种存在状态，那就是没有我们心的介入的客观状态，那或许可说就是“物”的原义了。而因为我们的“心”介入，而看到的花“明白”起来了，而且是“花与你同时明白起来”，那“物”就成了“事”！是“你与花”之间的“事儿”，而不是纯粹之“物”了！

说清了这一些，再来品读诗人也牛这一组诗，似乎就容易多了，似乎“诗与你同时明白起来”了！

也牛这样说：“风刮得很猛/把整个丹景山都撼动了/它不累。它还嫩/消停下来之后才发现/金华寺坐在山顶”（《金华寺》）。风、丹景山和金华寺，都是诗人也牛所面对的“物”。而物者，事也！它们都是也牛心中的事啰。这事是怎样的呢？在诗人也牛看来，风很大，把整个丹景山都撼动了，可它没能撼动金华寺，金华寺坐在山顶！细读，就能感觉，这撼不动的其实就是诗人也牛心底里的金华寺。虽然看过去——金华寺坐在山顶，而凝个神——那撼不动的金华寺真在诗人心底！那些撼不动的事儿全在诗人心底！

心神不动，眼前这个世界一定向你呈现出美好可爱的那一面。你看，诗人也牛眼前的清晨如此美好：“红公鸡使劲啼/你啼成啥样子拂晓就破成啥样子/丝瓜花刚刚爬拢鸡舍/藤蔓上霞光弯弯曲曲地/淌” （《清晨》）。公鸡、朝霞、丝瓜蔓这些物，由于诗人的“心到”而成了这样事儿：红公鸡在诗人耳边不断在叫，清晨的霞光在诗人眼前流淌，丝瓜蔓儿在诗人身边弯弯曲曲伸长，鲜活、清爽、美好而禅意。

前些日子开“禅与心理学”讲座时，我对年轻学子这样说：说到底，禅就是要我们“放低生活，抬高眼睛”！放低我们的生活，抬高我们的眼睛！这两样都不容易做到。放低我们的生活，要用低微的眼光在低微处体察万事万物；抬高我们的眼睛，不要只看着自己某些优点，没看到别人长处。我还开玩笑说，要从自己身高看出去，比我们高的人很多，需要我们抬眼看的人很多。今天，读也牛的诗，他似乎也在与读者开玩笑，说他看见的红尘高度与自己身高一样高！他这样说：“其实，人间很低/低到烟云之下/山水之间：当飞机降落在双流国际机场/我看见红尘的高度/一点六七米”（《过客》）。

放低我们的生活，抬高我们的眼睛吧！让我们生活在低处、生活在红尘中，但眼界永远高于身高，高于滚滚红尘。（少木森）

 

附：也牛《过客》（组诗）

 

人海茫茫

 

大海是一滴水

所有的鱼都是细菌

我没有毒

麻雀在我家的屋檐上

欢跳

 

 

金华寺

 

风刮得很猛

把整个丹景山都撼动了

它不累。它还嫩

消停下来之后才发现

金华寺坐在山顶

 

 

我没有虚度

 

一生在清水里养石头

花下种土

春天到来：阳光遍地，院子里风清鸦静

光阴从花钵上爬过

石背悄悄绿了

 

 

莲　塘

 

眷恋红尘

波浪  

爬不上彼岸

每一朵莲花出水   

即往生

 

 

 

清　晨

 

红公鸡使劲啼

你啼成啥样子拂晓就破成啥样子

丝瓜花刚刚爬拢鸡舍

藤蔓上霞光弯弯曲曲地

淌

 

 

过　客

 

其实，人间很低

低到烟云之下

山水之间：当飞机降落在双流国际机场

我看见红尘的高度

一点六七米

 

原载《零度诗刊》2017年2期（总第24期）

 

诗人简介：也牛，本名刘勇，字德才，现居成都，《诗刊》第一届“纸媒与网络论坛”成员。有诗歌在《诗刊》、《星星》、《绿风》、《诗潮》、《中国诗歌》、《四川诗歌》等全国各大报刊发表。多首诗作被《世界现代禅诗选》《安徽文学：2014年度诗选》《安徽文学：2016年度诗选》《读出的禅意：2015年度禅意诗选读》《读出的禅意：2016年度禅意诗选读》等选本收入。出版诗集《莲子初啼》、《只手之声》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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