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出的禅意：2017年度禅意诗选读》初选（８）——

 

王全安：听蝉梦蝶，向往禅意

  

古典禅意诗里写蝉的不少，现代禅意诗亦然，毕竟“蝉”的意象接近于禅。最为著名的要算南北朝王藉那两句诗“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两句写尽山林之幽静，不失大自然生动活泼的情趣，透着悠悠禅意。

或许可说此诗一出，从此“蝉”“禅”被连得更紧了，写蝉就更容易联想到禅了。唐代李商隐那首著名的《蝉》：“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这，本是写“牢骚”，写委屈之情的，联系着禅来读，真切切充满浓浓禅意，读之不忍释卷。

试分析之——蝉总是栖身高树上，餐风饮露，难以果腹；它是自命清高，还是含恨哀鸣呢？总之都徒劳呀，终究不能摆脱生活清贫、总吃不饱的困境。这样读，那就是写“牢骚”，写委屈之情！但它还有另一个含义——这栖身高树上、餐风饮露、难以果腹的蝉，却始终那样高洁自守，那蝉的鸣声最能警醒我：我这么个小官（薄宦）与这蝉儿的境遇太相似了，也可算“餐风饮露，难以果腹”吧！那就学学这蝉儿坚持操守，一生玉洁冰清，清贫而不移其志，好好守住自我呀！——这样读，这诗真是禅意沛然了！

说了这么多，其实目的是为了更好地解读王全安的诗《依翠园听蝉》。王全安说：“蝉从黑暗中爬出来/没有一丝怨恨，隐在绿叶中/餐风露宿，绿色地呼吸/欲望也是绿色的”。这基本在李商隐的诗境里，这蝉儿栖身绿树，餐风露宿，欲望淡泊。接着，王全安说：“那些高树是他们的禅房/打坐，静修，阅读贝叶《金刚经》/一生只做一件喜欢的事情：/传播蝉音”。跨出李商隐诗境了，蝉的意境直接与禅境禅意对接，说蝉就是说禅，听蝉就是听禅，即景设喻，传播禅音。再接着，王全安干脆直接介入，以已喻蝉，以蝉喻已，他说：“从移居依翠园开始，我与花草/和有德行的人做邻居/教书，写诗，散步，抄写《道德经》”。蝉在“高树禅房”静修，读《金刚经》，我在树下，在低处听蝉、写诗、散步、抄写《道德经》。蝉与我，我与蝉互鉴互融，回归到李商隐诗境里，以蝉警醒自己，学学这蝉儿坚持操守，好好守住自我，向往禅意，安静自己！“安静下来才发现：世界如此美好/这几天，许多人都在抱怨天热/我却在蝉声中，听见/清凉的福音”。

王全安另一首诗《梦蝶》也值得解读。我们常说，人是灵与肉的同一体。同一，也就是同一个呀！也就是说人有肉体也有灵魂，同时存在，肉体出现了，原本灵魂也在呀，也会显现啊！但是，由于人有肉体，即有那么一个物质的躯壳，需要用物质来滋养。于是，就有了本能欲求，求取物质的获得。这本是无可厚非的！然而，索求获得的渴望不断增大，超过了度，就成为欲，成为私欲，私欲会遮蔽灵魂。于是，灵魂有的时候是很纠结，很挣扎的。白天显现不了，夜里的睡梦中，灵魂就挣扎着显现出来了。于是，“我梦见过猛虎，毒蛇，笼中鸟，山野桃花”。那就是灵魂的外化或写照吧？既然，梦里的这些可能就是自己灵魂的外化或写照，那我就渴望梦见蝴蝶吧!祈盼自己的灵魂化为蝴蝶，或者说自己的灵魂原本就是一只蝴蝶。可是，我“就是没梦见过蝴蝶”！由于渴望梦见蝴蝶，渴望蝴蝶那般的“逍遥”，所以，“看着庄周陶醉于梦中/我真想把他摇醒，问问他/如何才能逍遥？”然而，庄子始终不给我蝴蝶，他自己可以那么自由自在地梦见蝴蝶，却始终没有让我梦见自由自在的蝴蝶。只让我“闭上眼，忽闻天音从南华经卷中传来：/丧己于物，失性于俗者，谓之倒置之民”。为什么呢？“原来，蝴蝶/喜欢干净空灵的肉身”,而我还就是有着一个需求着物质滋养的躯体,看过去，可能没有那么纯粹与干净空灵啊！对王全安这曲折却形象的禅意禅思的述说，我很喜欢，很愿意把它推荐给更多的人，我们一起向往禅意。(少木森)

  

附:王全安《依翠园听蝉》（组诗）

 

安依翠园听蝉

 

蝉从黑暗中爬出来

没有一丝怨恨，隐在绿叶中

餐风露宿，绿色地呼吸

欲望也是绿色的

 

那些高树是他们的禅房

打坐，静修，阅读贝叶《金刚经》

一生只做一件喜欢的事情：

传播蝉音

 

从移居依翠园开始，我与花草

和有德行的人做邻居

教书，写诗，散步，抄写《道德经》

 

安静下来才发现：世界如此美好

这几天，许多人都在抱怨天热

我却在蝉声中，听见

清凉的福音

 

 

慢步武家河

 

老子庙会太闹

我还是喜欢慢步武家河

 

垂柳垂下妩媚的绿丝

春麦散发宜人的清香

 

布谷鸟一声声呼唤

青蛙隐在芦苇鼓鸣

 

一只小木船歇息在河边

等待着谁

两只浆悠闲成八字

 

钓者晒着春日

钓杆很久都没有动

一片油菜花成为他安静的背景

 

我也停下来，坐在岸上

看春波荡漾

 

 

春麦

 

涡河两岸，最养眼的是

大片大片的春麦

 

穿布鞋，着便衣，骑单车

往城外出发

在碧海般的麦田边停下

走走，坐坐，看看，嗅嗅

翡翠绿的心情爬满胸膛

 

看着许多只白蝴蝶在麦苗间翩翩起舞

我也展开手臂，追随她们

模仿她们飞翔

欢乐的笑声在麦浪里荡漾

 

躺在麦田边，我随意就

躺成了一个象形字“大”

闭上眼，听任

十里春风吹我

万顷麦香醉我

 

 

亳州行

 

步行亳州老街

最喜欢那些灰色长满青苔的老房子

要住在这样的老房子里，古典的夕阳

透过木窗格，照着我，慢慢老去

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徜徉花戏楼下

听，青衣女子的歌声缭绕婉转

一甩长长水袖，顾盼妩媚娇羞

恍惚回到明清

山西、陕西的药材商人

边听戏，边谈着生意

多么惬意的旧时光

那时候做个书生真好

伎女都那么真情

而且又才艺出众

 

顺着水流往东

我看见老子和庄子

在涡河边读书，散步，蔑视王侯

忽然陷入沉思：二千年后

我又该怎样被后人追忆?

 

 

 

读庄子

 

春风浩荡

许多笑声在花香里迷乱

我忍着不去想你

静坐在小梨树下

体会庄周与梦中的蝴蝶

如何物化为一？

 

总有一天

我会长出逍遥的翅膀

扶摇直上九万里

俯瞰小小寰宇

爱恨情仇皆云烟

终归相忘于江湖

 

 

梦蝶

 

我梦见过猛虎，毒蛇，笼中鸟，山野桃花

就是没梦见过蝴蝶

 

看着庄周陶醉于梦中

我真想把他摇醒，问问他

如何才能逍遥？

 

闭上眼，忽闻天音从南华经卷中传来：

丧己于物，失性于俗者，谓之倒置之民

 

原来，蝴蝶

喜欢干净空灵的肉身

（原载《亳州文艺》2017年第3期）

 

诗人简介：王全安，安徽省涡阳县人，男，70后，涡阳四中教师。作品散见《星星诗刊》《诗潮》《散文诗》《关东诗人》《天津诗人》《华语诗刊》《诗歌周刊》等。出版诗集《雪白的温暖》。荣获首届闻捷诗歌奖优秀奖，华语网络诗歌大赛第四期优胜奖，2016年大别山诗刊十佳诗人入围奖等。入选若干选本。

诗人诗观：诗源于心，道法自然。静静做人，慢慢写诗。

这是"禅意少木森"公众号,长按下方二维码,请关注!

 

         以禅眼观物,以诗心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