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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秦俑对视（五首）

   

                         蔡 宁

 

【读稿手记】蔡宁这一组诗，有传统文化的底蕴，有贯穿古今的民族价值观、民族道德理想和民族自豪感。“放下刀戟，你／手握一轮圆月／抑或握着一腔心事／默默行走二十四个世纪／／猛士矜持着威严与我对视／一步之遥，我眼前风起云涌／再也难以抑制内心的缄默／伸开双手，拥抱大秦”（《秦俑精致成一把钥匙》）。细细口味，诗人蔡宁其实是借着这一历史题材，探究着人文情怀，使得诗句充满着现实感，让人几乎能够听到诗人的博博心跳，听到诗人以秦俑为钥匙开启民族历史之门的声音。“指尖轻轻触动你的伤痕／缩手之际，你／精致成一把钥匙／缓缓开启封闭的咸阳宫” （《秦俑精致成一把钥匙》）。

有一次参观古堡，同往的朋友说：“历史是死的，而文物是活的。看到文物，能够激活历史。”这话有一定道理，但我当时回应说：“历史和文物都是死的，只有心是活的，是心激活了历史，也激活了文物。”我这些话的意思是说，无论历史或是文物如果没有与人心接通，其实都是“死物”，既不是文物激活历史，也不是历史激活文物，而是文物或历史通向人心时就有了“活气”，就真的活了。诗人蔡宁似乎就是用他那一把以秦俑打制的钥匙，既接通了历史，也接通了人心，于是，那些作为文物的秦俑就活了，他就“带秦俑回家”，还“搬回一股股大秦气韵”，“支在一节硬邦邦的脊骨上”（《带一尊秦俑回家》）。那些“大秦气韵”也就“活”了，活在我们现代人的身上，成了我们血脉里流淌的生机生气，成了中国人的格调与气质。

如果只是这样写，这一组诗或许可算是颇具历史感的好诗，但还不算是有禅意的诗。诗人蔡宁心思细腻，组诗排序体现一个由表入里、由显入隐的感悟深化，体现了幽微的禅意。他先是手中有一把钥匙去打开尘封历史的门，而后带一尊秦俑回家，还乘上大秦铜马车去品赏秦编钟的一枚枚音符，最后是与秦俑久久对视，看了它的正面与背面，也让这些尘封已久、始见阳光的秦俑看看我们人生的正面与背面，其实也让他们看看人心的正面与背面。这——是一个禅意的写法，值得细细玩味与体悟。（少木森）

 

 

秦俑精致成一把钥匙

 

放下刀戟，你

手握一轮圆月

抑或握着一腔心事

默默行走二十四个世纪

 

猛士矜持着威严与我对视

一步之遥，我眼前风起云涌

再也难以抑制内心的缄默

伸开双手，拥抱大秦

 

指尖轻轻触动你的伤痕

缩手之际，你

精致成一把钥匙

缓缓开启封闭的咸阳宫

 

 

带一尊秦俑回家

 

夕阳拉长我的身影

与你再作一次交流

抑或，你不忍心抬手与我告别

缩成一尊历久弥新的经典

 

与我一起回家吧，站入

书橱，运动一列列错综复杂的书籍

披挂铠甲，搬回

一股股大秦气韵

 

那柄青铜矛不曾脱手

垫着书脊直成一柄扛杆

支在一节硬邦邦的脊骨上

把我撬入秦朝

 

 

乘上大秦铜马车

 

猛士成为青铜

骏马也张扬属性

驾车驰来，隔一层玻璃

邀我同巡江河

 

车轮炫闪昼与夜的光芒

速度呼啸着刀与戟的歌声

车舆载了那么多辉煌

背后也载了那么多苦难

 

该直的直，该曲的曲

轮下伸展秦川，覆手间

菱花车窗外逶迤万里长城

车上，我遭遇十面埋伏

 

 

秦扁钟的一枚音符

 

意到剑至，秦的音乐四起

曲终，阿房宫坍塌

那些金属的音符冲出烈火

一枚高音披着盔甲遁形独翔

 

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飞翔

向阴森森的地狱飞翔

蜷缩成蛹，而今我的手指一挑

它在昼的芒尖上瑟瑟起舞

 

栖居八千秦俑间

忧伤也是一把刀

张开一对青铜的羽翼

孤鸣着，寻觅秦的刀鞘

 

 

与秦兵马俑对视

 

气吞山河的气质入土

横扫六合的阵势定格

威猛自信地走入

远离蓝天的深处

以不变应万变

任对垒的金戈铁马在头上轰鸣

任对垒的鲜血浇下头颅

越走越深

奈得冷清与寂寞

蓄积千年道行

 

他们在阳光的背面

我在他们的正面

只一锹便洞开两千多年的距离

一口井，骤然喷发惊心动魄的风云

铠甲刀剑，迎着阳光炯亮道道闪电

 

我在正面

我的负面在哪里

抑或，我在负面

谁的锹为我掘开一眼洞

 

 原载于《上海诗人》2016年第5期

 

作者简介：蔡宁,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曾任南京市作家协会副秘书长）、江苏省美术家协会会员、南京市美术家协会理事、东晋书画院常务副院长；南京工程学院美术设计学院特聘教授，南京航天航空大学书画研究所高级创研员。在《诗刊》、《星星》、《扬子江》、等报刊发表诗作800余首，入选《中国诗歌2013年度诗歌选》、《中国诗歌三十年——当今诗人群落》、《江苏诗歌50年》等40本诗歌选集。

 

    个人诗观:追求实与虚结合的空灵意味，追求节奏与速度的空间，追求意象叠加的情趣与意蕴，追求诗意色彩与线条的画面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