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 　敬（组诗）

 

       海  叶

 

读稿手记：“人到了一定的年龄，人生阅历有了，生活经验有了，写起诗好像就不一样了，不是靠灵感的恩赐，竟然可以有意识地安排一些‘课题’而写诗，于是，就可以整出一些‘齐整’、‘理性’的诗题，慢慢地写，竟然还写出诗味来。”——这是于龙钟评我诗时说的一段话，因为我当时写了二三十首禅意诗，标题如《永恒》《灵光》《方向》《意义》《旁观》《深刻》《真理》等等。今天读到诗人海叶这一组诗，觉得可先把这一段话转过来，送给他，评他的诗，似乎也合适。

这样写，其实容易“主题先行”，容易“硬写”，容易“形式大于内容”，容易“情感干瘪”……总之，可以拿许多话来“批评”这种写法。写作者就得警惕，就得时时处处克服着笔尖流出的这文字是不是有上述毛病了。所以，如此写来，吃力不讨好。海叶可算个“勇敢探索者”，敢写，还硬是写得不错。“这不可言说的一幕／好像舌尖遇见了美味／甘醇遇见了知音／语言纯属多余 ”（《玄机》）。几句诗，极准确地诠释了“玄机”，生动而有感染力。“一面沧桑的镜子，照映出／光阴的沟沟壑壑／昔日青春而模糊的面孔／无意拉长了漫游的路径”（《沟壑》）。这是生命的沟壑，却绝对不是灵魂的沟壑！你看：“当我在大山的背阴处停歇／奔跑的灵魂终于得到安妥／我摸着一颗石头的心跳／目光坚毅，不顾周遭荆棘丛生”（《沟壑》）。再多的沟沟壑壑，再深的沟沟壑壑，也不能够挡住灵魂，灵魂始终会“得到安妥”的。这便是禅，便是禅者的诗句，或者说，能让你读出禅意的诗句。（少木森）

 

虚 　度

 

黄昏，在塞海湖畔

想与一个人虚度时光

这是我经年的梦想

此刻，梦想成真

 

对面的山崖

隔岸向我抛来翠绿的致意

好像早晨你将身影留在镜子里

将被子中的气息散给慵懒的光阴

 

面对寂静，我想将水面的涟漪

将草木的低语、眼中的深情

连同起身时留在石头上的余温

全部交给你分享

 

与你虚度时光时

那些汪洋在掌心的激情

洁净似幽蓝的湖水

历经了从身到心的过滤

 

飘忽不定的雨丝

可以忽略不计

泊在山水的怀抱发呆

愿时间留给你的皆是美好

 

 

玄　机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这绝对不是一枚普通的石子

那明暗有致的纹理

除了铭刻有光阴的痕迹

还有一些怎么也道不明的玄机

 

也许，我刚用一首诗的开头

提及一枚小石子的奥秘

一缕风忽然款款而来

就打断了我的述说

 

这不可言说的一幕

好像舌尖遇见了美味

甘醇遇见了知音

语言纯属多余

 

当我在幽林的怀抱里

用孤单发现一枚小石子的快乐

我收获的不仅是快乐还有快感

那种不需要尖叫也能抵达的快感

 

倘使今夜能在的梦里流浪

我一定会将自己的心安妥好

在星星就要流泪之际

一定让干枯的草木，再次逢春

 

 

致　敬

 

春天的雨仿佛一喊停

就停住了

 

昨夜的雨是多么恣意啊

那么不紧不慢地下着

而到了清晨，公鸡刚一啼鸣

就彻底停了

 

春雨，把裸露的一切

仿佛都清洗了一遍

让我浩荡的内心，也洁净得

如同满地的落英

 

如果雨水可以卷走空洞的说辞

我愿意是雨，也愿意是水

雨中，草木唰唰听令的声音

就是对生命最好的致敬

 

 

沟 　壑

 

阳光始终什么也不说

风儿始终也不吹动

但感觉里仿佛有一千道风

在我的心头吹过

 

一面沧桑的镜子，照映出

光阴的沟沟壑壑

昔日青春而模糊的面孔

无意拉长了漫游的路径

 

盛开的花，露出一丝缱绻

那匿在血液里的激情

此刻，好像眼前汹涌的阳光

呈现出钻石的棱角和锋芒

 

当我在大山的背阴处停歇

奔跑的灵魂终于得到安妥

我摸着一颗石头的心跳

目光坚毅，不顾周遭荆棘丛生

 

 

意 　念

 

隆冬和山顶的白雪

都是寂寞。请允许每一条道路

都通往春天，每一个名字

都连接万家灯火

 

一场大雪，掩盖了生活的废墟

那些满头冰凌的草木

被摧毁的力量

反弹着生存的欲望

 

远处的孤峰平静

旭日，以雪的秘密为食

尘世间有没有一种泪

超然于山峦痴守的痛

 

也许，地下深埋的石头

昨夜梦见了脱胎换骨的模样

让一只飞倦的鸟

合上羽毛，清空爱恨

 

 

光　 阴

 

树叶撕着泛黄的日历

半截光秃秃的日子

让我的胃，痉挛不已

只好请秋风代我问候你

 

苍穹抱着星辰取暖

累累时光，忍住隐痛

在河流的呜咽声中

把一盏守候的灯带走

 

执意的冷，已漫过身体

像一艘船倒扣在河滩

昏睡的人让星星安静下来

此刻，我却毫无睡意

 

一片落叶，刚刚掩盖了白霜

那些在梦里死去的人

是否爬上了通向天堂的梯子

至今没有一个活着的人

说出这个秘密

 

原载《娄底文学》2015年第1期

 

作者简介：海叶，男，湖南邵东人，现居娄底，系娄底市作协副主席、《娄底教育》主编。已先后在《青年文学》《散文》《北京文学》《文学界》《诗刊》《星星诗刊》《诗潮》《扬子江诗刊》《散文诗》《散文诗世界》等全国数十家报刊发表大量作品。已出版作品集《凝眸与倾听》《文字背后的光》《绝版美丽》《开花的心域》《空镜子》《叙说或场景》《说出你的形单影只》等八部。

   个人诗观：诗，是一种呈现。诗人，就是呈现生命或生活秘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