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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井冈山下那个山乡小镇35年了，或是缘于从学校门出来进的社会门就是在那个偏僻、落后，甚至愚昧的小镇，又偏偏在这个小镇度过了五个春天，并艰难地为人夫、为人父？还是因为那里有我妻儿的亲人？......总之，我无法忘却那个当年从南昌出发一路向西到尽头的小镇。前几天，好友说起从井冈山自驾游下山路过这个小镇，居然没有注意到可以回莲花的高速入口（炎黄高速），最后只得跟随导航还走一段县乡便道再借道319国道永新段才回到家来。也不了解或不相信这小镇居然还有火车站就是连接京广线与京九线的衡茶吉铁路的必经站。这更加勾起我“忆往昔峥嵘岁月稠”啊，数不清、说不完的人和事，尤其他说到还路过一个小型工业园似的乡村有一家显眼的“映山红瓷业”，我是“倍感亲切”啊——当年我就是在这个名叫“庄前”的行政村驻村的所谓“镇干部”。至今记得那时的村书记和村委会主任的模样，依稀还记得村民小组（或自然村）的名字：王下【h】、庄前【lìan】、新屋【w】三门、大江【hàigng】边......最无法忘却的是镇政府食堂的管理员、一位退伍的白案师傅，家就住在大江边村小组。那几年，同为弱势的管理员（都叫他喜发【fie】）对我这个外地小伙子关照不少，其中有件“意外”更是如同一个备忘录刻在我的记忆深处，却时不时汩汩的冒泡（曾在小文《死狗冇人褫》里有过叙述）：
应该是初冬，下乡回来进食堂吃饭，居然看到众人个个是一脸的喜色和期待？原来有“红烧狗肉”，还是象征性的菜价。有人好奇偏又多嘴，问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事。有问就有答：是喜发路上捡个。有答便又有人“接言【hán】”：是捡个啊！怪不得......不等那“接言”的“得”出来，旁边正洗锅的“火头【hòu】”（即炊事员）顺手用那洗锅的筅帚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锅沿，同时不痛不痒地一句：有捡【yòujìan】、也【yá】要起【xì】得早【zào】！
火头俗称“老肖”，此时已年逾六旬，在整个镇政府上班的男女中是不折不扣的“老”。所以他一句“有捡【yòujìan】、也【yá】要起【xì】得早【zào】！”，不论你是谁，都瞬间懂了什么意味。就这句“顺口”而言，其意可以扩句：即使天上就掉落下来，别人有跌落在地上，可以谁捡到就是谁的地捡拾，也必须起得早才有机会捡到啊！但老肖说这话之所以能堵住大家的嘴，其实另有深意。一是这狗是人家喜发清早来上班的路上捡到的，冷兮兮的如果不是起得早......二是捡得来的哪里就要弄好给你们吃啊？这是喜发个人的好意，你们赚了便宜还卖乖？是不是不该收你们的菜票？三是多嘴多舌传出去不好听，小心惹是生非......
但是在乡村百姓的语意里，这俗谚哇就是教育子女（也可以是上了年纪的人教育年轻人或干部教育群众、队长教育社员、......）凡事都要赶早，这样才有机会获得比别人多的利益，就好像大路上有东西捡，起得早才有机会捡得到。管理员赶早上班，应该比一般人要起得早一些，才有机会捡到这路边被车撞死的狗。贫弱的乡村阡陌之间哪里会有一只狗那样的“大宗财富”遗落，但却有另一种家家户户都需要却相对稀缺的资源，是可以有捡的，只要你起得比别人早。那便是作田人永不嫌弃的粪肥——捡拾牛猪（故乡的羊非常罕见，马更难得一见，我在生长在故乡在我外出读书前，没有见过活体的马，只在电影里看到过战马）的粪肥，俗称“夹屎【gisì】”，主要有两种途径：“夹牛栏屎”和“夹早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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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猪牛共宿，牛不常有，猪常有，却叫“牛栏”，一般都是盖茅草的、低矮的土坯屋，比简陋的“东厮”要牢靠一些，例如牛栏有相对稳固的门框和门，以及配套的门扣等。在建设美丽乡村之前的千百年来，六畜兴旺、养育顺遂，是所有庄户人家的期望活泼理想，而鸡鸭成群、栏干食饱（猪牛养得好）则是一个优质农户的标配。所以这“夹牛栏屎”容易理解——每天在天黑前进牛栏里把当天牛猪拉的屎捡拾出来，倒到东厮里沤粪，与家人排除的人粪尿混杂发酵，是种菜等需要优质粪肥作物的必须！如今在“文明乡村”，不仅农户不再养猪了（什么原因不可以随便说的），没有了传统的牛栏，更不见了传统的乡村简易旱厕（俗称“东厮”），而之前的广袤乡村，尤其故乡这南方稻区，房前屋后无不是牛栏东厮啊！如果不每天及时“夹出来”，夜里就有可能被牛猪踩踏稀烂混在垫牛栏的草秆里而降低效用。至于“夹牛栏屎”的难受（脏、臭，和蚊蝇），只有体验，不可想象。
“夹早屎”，似乎是老人的“专享”——傍晚吃饱了“回家”的牛，以及为及时关进牛栏的猪，还有整天“游手好闲”的狗（那个年代的家狗，真的是家家都少不了的狗），在屋壤（自然村落）内外的屋侧路旁随地排解是自然而然的景观。谁起得早，谁就有更多捡拾猪牛屎和狗屎的机会。“夹早屎”，或可理解为“起得早才能夹倒屎”。千万不要小看这“夹早屎”只是一“屎粪箕”而已——“屎粪箕”比一般俗称“粪箕”的担箕更简陋一些，主要是用才喝编织工艺上不必讲究，担箕用才是毛竹俗称“大竹【hàido】篾”，而“屎粪箕”是用俗称“竹【dìo】崽哩”的小山竹。那“夹屎”的“屎夹【gi】”则是一长块宽竹片，中间削薄再火烤拗弯成型，下端削薄并切约45°斜口，有点像早餐店里的食品夹。日结月累就是一个大数呢。正常情况一屎粪箕屎可以沤烂成一担（俗称“腴桶【hng】”的粪桶两桶为一担，给队里可得三个左右“工分”，集体时期，一个“正劳力”即男丁一个工作日才有十个工分，而妇女才七个工分）。
如果不是“反问句”的“有捡，也要起得早”，故乡的“夹【gie】早屎”无疑是最好的注解。乡村的孩子从小就受爹娘的言传身教——凡事都尽可能赶早，早起出门时越走越“大【hài】光”，而晚归则是越走越“墨暗【mè àng】”。乡村的爹娘，苦口婆心、婆婆妈妈地教导孩子要“早起”，显然不是为了那一“屎粪箕”能满载而归，而是正告或警醒，乡村百姓没有等靠要的本钱，只有手脚勤快吃苦耐劳，才有可能换取三餐有饭饱。不知是喜还是忧？洗脚与不洗脚上岸的乡村百姓，水到渠成地把这“俗谚哇”衍生到了体制内外、职场上下，乃至一二线城市公园的乡亲圈了。如果有人当面调侃或背后评价谁谁“有捡、也要起得早”，那绝不是说谁谁好睡懒觉而经常迟到或不求上进，多半是嘲讽某人渴望晋级加薪是不自量力，讥笑想娶白富美的小伙子、想嫁高富帅的姑娘是相当的看不清形势、盲目的好高骛远......
越扯越远了，就此打住。
(2025-09-29 09:2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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