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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20峰会之年,杭州名满天下,人民日报发文:“天下从此重杭州!”杭州由此站上新的起点,大步迈向世界名城。其中之一的宏图,是要把杭州建设成为东西方文化国际交流重要城市。而其路径,则是“发挥西湖文化景观、大运河两大世界文化遗产的带动效应。”
中国古人有云:“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然而还是中国古人说的:“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
西哲怎么说呢?“细节决定成败。”
而民谣则说:“丢失了一个钉子,坏了一只蹄铁;坏了一只蹄铁,折了一匹战马;折了一匹战马,伤了一位国王;伤了一位国王,输了一场战斗;输了一场战斗,亡了一个帝国。”
“细节”,可能还不足以决定成败,但确实关系成败。
那么本文要说的,就是西湖文化景观与大运河两大世界文化遗产,我所看到的两个“细节”。
先说大运河。住在潮王桥周边并喜欢到运河边晨练、晚步的人,可能对潮王桥下宏大而精美的画壁与诗壁都很熟悉,它们生动地向当代人展示了潮王桥以及大运河的历史变迁,而且不论是材料还是工艺以及艺术水准,都属上乘,投入的资金也一定不少。


诗壁上有这样一首诗:
“芳林村捨舊名傳,此日津梁連市廛。
葉綠森森桑拓地,野香馥馥豔陽天。
侵晨好鳥鳴深樹,向晚沙河移書船。
小憩皋亭頻眺望,無涯佳景北關前。”

“葉綠森森桑拓地”——“桑拓地” 是什么意思?稍对中国古典文学有所了解,就会明白,这里的“桑拓地”乃是把“桑柘地”的“柘”写成了“拓”。也唯有“桑柘地”而不是“桑拓地”,才契合江南的风景,不是吗?
韩愈 《县斋有怀》诗:“惟思涤瑕垢,长去事桑柘。”
晚唐诗人王驾《社日》:“鹅湖山下稻粱肥,豚栅鸡栖半掩扉。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
晚唐陆龟蒙有诗:“沟塍堕微淄,桑柘含疏烟。
元张养浩 《绰然亭独坐》曲:“杨柳风微,苗稼云齐,桑柘翠烟迷。”
湖州有练溪,溪上有 “仁寿桥”,桥上有联:“烟波东去通乌戍,桑柘南来近石门。”
例子就不多举了。

查现代汉语词典,“舍”有两个词条,其一是“舍(捨)”,音shě,动词,如“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荀子《劝学》:“锲而不舍。”其二是“舍”,音shè,名词,如“竹林茅舍”、“舍南舍北皆春水”。
顺便刺老毕一枪,“玖球天後”的笑话不就是这么闹的吗?“天后”的“后”与“前后”的“后(後 ),真的不是一个”后“。

值得存疑的还有颈联中“书船”两个字。我的第一反应是:“是画船吧?”繁体的“畫”与繁体的“書”确实有些相似,而“书船”一词,笔者孤陋,之前从没有听说过。于是网上搜索,真就搜到了“书船”——“书船”,是明、清乃至民国湖州独有的一种船,一种专门卖书的船。据史志记载,书船始于明初,嘉靖至万历年间,因雕版印刷业发达,书船步入鼎盛阶段。明代、清朝、民国特别盛行,直到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人汽艇入侵江河,方才慢慢绝迹。清人有诗云:“阿侬寡近状元台,小阁临窗面面开。昨夜河面新水涨,书船都是霅溪来。”
费了一番工夫,终于搞明白了“书船”的来龙去脉,暗道一声:“好险!”差一点就出乖露丑了。我想说的是,潮王桥下文化景观的创作者、建设者与验收者,如果也肯这么花些工夫,那么上述两处低级错误,是绝对可以避免的。
说罢大运河,再说西湖。几年前我曾在微博上指出孤山下俞樾故居所引俞樾文字的错误,得到风景区迅速回应并进行了改正。日前经过孤山放鹤亭,又发现了一处离谱的错误。亭中有康熙皇帝御碑,内容是临摹明代书法家董其昌书写的《舞鹤赋》。亭边有牌子对这块御碑进行文字说明,其中说:“碑上还刻有‘康熙御笔之宝’、‘万岁作暇’等印章。”


碑上确实有印,但并无“万岁作暇”,倒有一方“万几余暇”。“万几余暇”是康熙常用的闲章,绍兴兰亭景区也有一块康熙御碑,上面同样钤有“万几余暇”。所谓“万几”,乃指帝王日常处理的纷繁的政务。晋葛洪 《抱朴子·论仙》:“﹝帝王)思劳于万几,神驰于宇宙。”
“几”与“岁”,不论是繁体字还是篆书,都有很大差别,想不通何以弄错。难道是一看到康熙,条件反射就想到“万岁”?后来看到那个“作”,“余”字何以被误为“作”字呢?抓破头皮之后恍然大悟——是用的“五笔”输入法吧?“余”字是wtu,“作”字是wt,一“u”之差,谬之千里!
不论是把“柘”写成了“拓”,把“捨”等同于“村舍”之“舍”,还是把“万几余暇”译成了“万岁作暇”,都可以归结为打字员与一线施工人员的错误。但问题是,这类低级错误为何没被纠正甚至没被发现?这类低级错误的危害,小而言之是误导游客将错就错,大而言之则可能损害杭州作为“历史文化名城”的形象——看在方家眼里,必为方家所笑。
笔者是做报纸的,很难设想这类错误会出现在报纸的版面上。因为几乎每一家报纸都有一个负责“校对”的部门,而且制定有严格的罚则,从记者到编辑到校对到总编,都要为既成事实的错误分担责任。而在所有环节中,最为一丝不苟的就是“校对”,也因此常常与记者编辑产生冲突。校对之职业伦理,用一句话概括,就是“于细微处见精神”。校对精神其实就是“工匠精神”,追求精确,臻于至善。
作为历史文化名城的杭州,作为旨在打造东西方文化国际交流重镇的杭州,需要一个“校对”,需要一个一丝不苟、锱铢必较的校对,需要发扬追求卓越、臻于至上的“工匠精神”。
附:又见“钱来了路”(《杭州日报》2016-01-26)
翟春阳
近日登半山,雪后初霁,从半山公园到皋亭山公园,林壑幽美,风景独好。
美中也有缺憾。下山途中不经意间看到一块崭新的指示牌:“千林流素”。指示牌附有英文与韩文翻译,英文略略看得懂,不禁睁大了眼睛:“Forest(森林) element(元素)”?

“不知山月上,千林已流素”,这里的“素”并非“元素”之“素”,而是“银装素裹”之“素”。“千林已流素”的意境,其实与朱自清《荷塘月色》中“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差相仿佛。“千林流素”,那是月夜下的半山极好的景致。
将“千林流素”译成“Forest element”,错误很低级,但也不是不可避免,尤其是在钱潮路被翻译成“MONEY-IS-COMING ROAD”(钱来了路)这样的笑话广为流传之后,这样的错误更不应该发生。
将“千林流素”译成“Forest element”,不论是图省事使用翻译软件,还是翻译者本人中文英文不过关,归根结底都是责任心的缺失。目前全市上下正在开展“找短板”活动,缺乏责任心就是一块亟待补齐的短板。
附送一张温州某河边公园的浮雕——季礼挂剑

古时确有一个把宝剑挂到故友墓前的季札,这个“季礼”又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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