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梦里的记忆(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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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我晚饭都没吃就睡了(也没地方去吃),可能已经下定决心,所以晚上睡得很踏实。第二天醒来,我翻出两张信纸,给秦梅写了封信,在信中我说经过三思,我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就是放弃这次上大学的机会,准备回岷县另谋生路,并且很诚挚地感谢她给予我的信任、鼓励和关爱。其实,我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是在极为内疚的心态下写的,因为我无疑是用一种很礼貌很客气的方式,将她的一腔真情用所谓的“友情”之墙隔开,所以,这封信无异于两年前那封拒绝信,也许又一次深深伤害秦梅。但我在现实面前,只能做出再次退缩的行为,让自己从此沦为平庸,让关爱我的人再次失望。
我郑重地折叠好信纸,洗了把脸,将屋子锁好,然后对房东说我去办事,晚上还会回来。如果我姑父回来了,就让他等我一起回家。
我出了院子,沿街打问附近的邮局所在,走了大概十多分钟,才找到了一所小小的邮局。我买了一个信封和邮票,将信封好,站在信箱前犹豫了半天,最后一咬牙将信投了进去。信落入信箱的声音很轻微,我却仿佛听见了一声炸雷,震得我打了个哆嗦。
出了邮局,我坐上了一辆公交车,去西北师大履行跟张蕊和张树的约定。尽管我已决定放弃了上大学的决定,我还是要去见她们,我不能失信于人。
到了西北师范大学门口,我看见了同样热闹的场景,许多返校的大学生带着行李而来,也有许多新生在家长陪同下,脸上挂着兴奋而又期待的表情走进了校门。我也俨然一个新生般走进了师大的门,在位于行政楼前面广场上的新生报到处,向一位接待新生的大学生打问已报到的新生去向。
那个大学生很热情地问我:“同学,你找的新生是什么专业的?男生还是女生?”
我说:“是女生,我不知道她的专业!”
那个大学生听了,摇着头说:“师大分了好多专业院系,如果不知道专业,真不好找啊!”
我道了声谢,就自己满校园乱找,转了好几圈也没张蕊的影子。就在我又累又饿,准备打打道回府的时候,突然看见有一个骑自行车的女生,绕过我不远处的的花坛,向着远处驶去。
“张树!”我惊呼一声,拔腿追赶。无奈校园里人来人往,我追赶了半天,却早已不见了那个身影的去向。我双腿发酸,就拄着双膝喘息,心想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呢?
我缓了一会儿,站直身子,拖着依旧发酸的双腿,满心失落地往校门口走。在即将走出西北师大校门的刹那间,我听见有人叫我,赶忙回头观看,只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从后面匆匆而来,不是张树是谁?
我惊喜地站直身子,觉得浑身有种虚脱感,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想张口说话,却因嗓子里一片干涩,说不出话来。
张树赶到了近前,秀美的脸庞上显得非常惊喜的神色。她停稳自行车,用那悦耳的声音说:“某某,终于见到你啦!”
我一听此言,顿时悲喜交加,挣扎了半天,才说:“是的,我们终于见面了!”
张树见我这番表情,笑说:“看你累的,歇口气吧!我今天专程来找你和张蕊,因为不知你们在哪里,所以,从我一个学姐那里借了一辆自行车,满校园找你们。原以为会白跑一趟,刚才在那边忽然看见你的身影,就赶了过来。”
我笑道:“我是提前一周来的兰州的,今天也是专程来看你俩。刚才我也在学校里看见了你,没能追上,正着急呢。”
“是吗?看来咱俩刚才在捉迷藏呀!”张树笑了起来,“哎,张蕊去哪里了?”
“难道你也没见到张蕊吗?”我诧异地问。
“我还没见着呢,既然她已经考上的西北师大,此时应该在学校里。”张树将自行车往我面前一推,“来,你骑着车带着我去女生宿舍找找,我就不信找不到她!”
我赶紧接过自行车,翻身骑上,等张树在后面坐好后,便蹬起来慢慢往前走。张树逢人就打问新生宿舍,很快我俩找到女生宿舍所在。由于正是新生报到的日子,所以,宿舍管理不严,我俩径直上楼一层楼一层楼地找张蕊。此时,每间女生宿舍都乱混混的,里面都是挑剔的家长和充满新奇的新生。后来,在楼道尽头的一间宿舍里,我们终于看见了张蕊。此时,她正在整理自己的床位,张老师则啰里啰嗦地在旁叮咛着什么?
张树进去拍了一下张蕊的后背,大叫道:“张蕊!”
张蕊吓了一跳,回身一看,激动地抱住张数,笑逐颜开,好不开心。我很礼貌地向张老师问好。张老师见到我们也很高兴,拍着我的肩膀以示鼓励,并笑着对两个女孩说:“怎么还像小孩子呀!走,我带你们去吃饭!”
张蕊一面拭泪,一面向我打招呼。几个人下了宿舍楼,在校园外找了个饭馆。张老师坐了首位,张蕊和张树对坐,我在下首坐了。张老师让我们每人点爱吃的菜,我们都不好意思点。
于是,张老师自己点了几个菜,并给我们的杯子里倒满饮料,然后举杯说:“作为老师,我预祝你们学有所成,不断进步;作为长辈,我希望你们保持友情,相互帮助。来,咱们干杯!”
张蕊也笑着说:“是呀,干杯!”
我勉强举起杯子,却不知说什么好,就跟大家干了一杯。也许我真是觉得饿了,也不说客套话只顾着埋头吃。张老师觉察到我的沉默,问我说:“某某,你去政法学院报到了吗?好像政法学院好像就在师大的对门,离得不远!”
我忙说:“老师,我已经去过了.....”
张树一听,笑盈盈地对我说:“哎呀,原来你考上政法学院了?好啊,祝贺你!”说着端起杯子来跟我干杯。
我忙跟她碰了下杯子,有些尴尬地说:“谢谢!”
张树呡了一口,然后很坦然说道:“张老师,张蕊,某某,很遗憾,我只考上了张掖师专。”
张老师听了,很和善地鼓励道:“没啥遗憾的,是师专不错,将来也一样当老师,都是很光荣的职业!”
我却被这消息吃了一惊,觉得不可思议,一想到张树将要远去河西走廊,一股惜别的悲情袭上心头。张蕊也感觉有些意外,但很快又善解人意地笑着说:“那以后见面可不是很容易了!不管在哪里读书,你都是最优秀的!”
我也忙说道:“我会跟你常联系,肯定会的!”
张树开心地笑道:“我相信咱们的友谊,无论离得多远,都要常有联系哦!”
我见此情景,不想表露出遗憾,便画蛇添足地说:“我很喜欢大漠戈壁的风光,以后我去找你玩吧?”
张树笑着说:“好啊!到时候你和张蕊一块来吧,我会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你们的。”
大家吃完饭,张老师起身去结账。我趁机对张树说:“明天我去送你吧,这两天我没事。”
“我也去,我也去。”张蕊也抢着说,问张树:“你是在哪里去坐车?”
张树说:“不用啦,你们刚到学校,有很多事情要忙。我火车票已经买好了,是明天早上七点多的火车。我自己去就行了,不用送。”
这时,张老师结完帐,回来关切地问:“都吃饱了吗?”
我们都说吃饱了。张老师便收拾随身背包,对张蕊说:“你就安心在此读书吧,自己照顾好自己。我还要去办别的事情,晚上还要赶回岷县!”然后又对我和张树说:“在外求学,不比在家,你们都要好自为之,珍惜时光,早日学有所成!”说完,又拍了拍我的肩膀,就走了。
张蕊看着父亲的背影,嗔怪道:“你们看,我爸说走就走,对我一点都不多说叮嘱的话,真不关心我!”
张树笑道:“我看在宿舍里,张老师就不停地叮嘱你,怎么不关心你呢!”
我附声应和,打趣道:“可能张老师该叮咛的话都说完了,所以,就不会再啰嗦了吧?”
张蕊和张树听了,都笑了起来。
这时,张树对我俩说:“把你们的地址都给我吧,回头我给你们写信。”
我忙说:“我的地址还不知道呢。张蕊先把你的地址给我们吧?”
“稍等一下,我把地址给你们俩写下来。”张蕊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日记本,在上面写了她的宿舍地址,分别给我和张树每人撕了一张。
张树将纸条小心地折好,装到随身的小包里,然后说:“我也该走了,你们各自保重吧!”
“我送你吧。”我赶忙说,又对张蕊说道,“张蕊,回头我也会常给你写信,常联系吧!”
张蕊诧异地笑说:“听这话好像你也要去很远的地方似的,你们学校不就在师大对门吗?那好吧,我就送到校门口吧。”
张树说:“也好,不过我先要给我学姐送还自行车。”
于是,她们俩手拉着手在前慢走,我在后面推着自行车跟着。送还了自行车,我们仨说着话,重新走出了师大的校门。
两个女生相互拥抱了一下,然后郑重告别。
张蕊对张树说:“树姐,我不远送了!”
“你快回去吧,保重!”张树的眼圈有些红,但仍然微笑着说完,一拉我的胳膊,往前就走。
我朝张蕊挥了挥手,陪着张树走到公交站,在登车之时,我问她:“你今晚住在那里?”
张树说:“我还没定住宿的地方呢,想去火车站附近找个地方住一宿,明天早上就直接坐车走!”
我是要回准姑父的寓所去,便说道:“我正好也要回市里去,我陪你去火车站吧,等你安顿好住宿后,我找我姑父去!”
张树诧异地看了看我,问:“你不回学校住吗?”
我很想告诉她打算放弃上大学的事,但又不想影响她的情绪,笑道:“我暂时还没打算呢!”
张树以为我是要走读,便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我:“我没考上西北师大,你是不是有些失望?”
我一愣,笑着说:“怎么会呢?世上任何事情都不是怎么想就怎么实现的。不管上什么样的学校,只要自己有梦想,就一定会有前途。我一直相信你的能力,将来你会更加优秀的。”
“谢谢你的鼓励!”她看了看我,目光里依旧是当初的那份坦然和真挚,“我为了自己的梦想,回家后埋头苦学,谁知事与愿违,高考还是发挥失常,成绩不佳。唉,不说这些了。让我最感遗憾的是咱们匆匆相见,又匆匆离别,今后再见的机会很少了。”
我心里一暖,说:“想见就一定能见,不管天涯海角。你看,自从你离开岷县后,我还以为从此与你天隔一方,再也见不到你了。现在不见面了吗?”
张树听了,深深望了我一眼,没有再说话。这时,一辆公交车进站了,我们俩上了车,我买了两张车票,和她并肩坐好。在车驶出车站时,她回过头向后看了看,说:“张蕊要比我俩坚强!”
我笑了笑,看着窗外向后倒退的街景,微笑道:“她没有我们俩经历的悲欢离合,所以,她才不会痛苦!”
张树没有说话,把脸转向窗外,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见车正行驶在黄河大桥上,桥下的黄河水被一层淡紫色的雾气笼罩着,河水反射着午后的阳光,显得柔和而又温婉。
张树突然又说:“黄河东去,我却西行。今后恐怕真如古诗所云:‘西出阳关无故人’了!人生真奇怪,总是没有一个定式!”
我听出她话里的伤感,赶忙说:“这次见到你,感觉你不如在岷县时那么开朗,是因为没考好吗?”
她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我不知她心里的忧虑是什么,只能鼓励道:“你虽然没能考上心仪的学校,但读师专也是个好的发展方向。等你到了学校,以你的性格,你会很快跟新同学熟知,又会结识新的好朋友,那时候你就不会感到伤感了!”
她听了这番话,转过脸来,很专注地看着我,说:“对咱们来说,确实可选择的道路太少了,也只能按照命运的安排往前走。但是,‘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真正的知心朋友却很难找到啊!”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这两句诗从张树的口中说出来,让我不由心头一阵酸楚,失落感又一次袭上心头。
自从那次跟雪梅在洮河河堤上相遇后,至今已过一年多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雪梅的面。我曾去那片新盖的法院家属院附近转悠过几次,但也只是抱着撞运气的心里去,并没有得到邂逅的机会。我曾经梦想考上大学后,在兰州去拜访雪梅,告诉她暗藏在心底的心意。如今,却在现实面前,再次打算做一个退缩的逃兵,放下所有念想,回到故乡做个普通人,就此度过一生。
然而,听张树说出这两句诗,让恍然觉得身边这个敬慕于心的女孩才是值得我珍惜之人,而不是那个暗恋多年却依旧遥不可及的人。我不由自主地伸出左手握住了她的右手,我不敢紧握,却又掩抑不住地激动发抖。
张树一怔,没有把手抽回去,却突然潸然泪下。
我慌了,为自己的冒失懊恼起来,赶忙松开手,结结巴巴地说:“啊呀,不好意思,对不起!”
张树掏出手帕拭去泪水,摇了摇头:“没事!我只是伤感人生多别离,情绪有点失控。确实,我现在变得脆弱了很多!”
我舒了口气,故作镇定地笑说:“希望你将我当成知心朋友吧!如果你愿意,我会去张掖看你,那时候咱俩就算西出阳关有故人了!”
“一言为定!我每学期放假回家回路过兰州,我也会来看你的。”张树说到这里,有意识到话有些不妥,补充了一句:“还有张蕊!”
我笑了起来,感觉她的情绪也好了些,于是就说些轻松的话题。我俩又换了两次车,在快三点的时候到了兰州东站。我对兰州还很陌生,此时却装出很熟悉这座城市的样子,带着她找到一个宾馆。在宾馆服务员狐疑的眼光下,张树用自己的身份证订了一个标准间。我陪她上了楼,服务员打开客房,我看见屋子很狭小,倒也干净。
那个女服务员交代完客房的设施,却不立刻离开,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俩。弄得我有些紧张,便对张树说:“你好好歇着吧,我走了。”
张树看出我的尴尬,对我说:“你坐会儿吧。如果不耽误你的话,晚上我请你吃饭。”
我没啥事,也想和她好好聊聊天。于是,我笑着对服务员说:“大姐,我在这多呆一会儿,您不介意吧?”
那服务员撅了撅嘴,悻悻地出去了。
我俩对视一笑,我落座后询问她回老家上学的事情。张树叹了口气,说:“我回去是在我二叔家里住,是在我们那的一所高中学校里念书,那所学校教的跟岷县差不多,唯一利好是老师讲课的口音比岷县的老师好懂,二叔一家对我也不错。但毕竟不是自己家,心情一直不好,学习进步不大,高考自然没有考好。”
我听她的讲述,特别理解她当时的处境和心情,说:“上次看到你寄的照片,在那片梨花林里,你看上去精神状态很好,我从心里为你感到高兴。不管怎样,你已经可以上大学了,好好努力吧,毕业后想继续深造就专升本,还可以考研;如果想就业,在学校当老师也很好啊!”
“你这话跟我哥一模一样!”张树笑着说:“那片梨花林是我二叔家的果园,环境很好,就是梨花素洁如雪,置身其中让人心生伤怀之意。不过照相时肯定要摆出很开心的样子,毕竟是要给你和张蕊的啊!”
我也笑了:“梨花虽然给人些许孤冷伤怀的意象,但也象征高洁纯真的品格。加油努力吧,不要有任何的犹豫!”我没有说梨花还象征着离别的哀伤。
张数主动握了握我的手,真挚地说:“你也一样,加油吧!”
我的心好像被刺了一下,禁不住叹了口气:“唉!如果有一天我走上了很没出息的一条路,你还会把我当朋友吗?”
张树愣怔地看着我,秀美的眼眸里透出一些关切和疑惑。我赶忙用很抽象的话解释道:“有时候梦想跟现实是有冲突的,凭我的能力可能无法突破现实得壁垒,于是就打算找一条绕过去的路,这条路可能更艰难更让我陷入困境,但别无选择。”
张树点了一下头,又摇了一下头,依旧疑惑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呀?你说清楚点!”
我笑着说:“没啥大事!放心吧,我可是很有主见的人哦!”
“我觉得你肯定有事!”张树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无论是什么事,我相信你的抉择应该不会有错!”
我被她的话感动了,觉得眼眶有些发酸,很想把自己的苦楚一股脑地告诉她,但我却说不出口,只能勉为其难地点头说:“谢谢你的理解,我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抉择!”
张树见我实在不愿意明说,便笑说:“看你,好像在宣誓似地。好了,我也不多问了。假如您还将我当成朋友,以后肯定会告诉我的,对吧?”
我的心砰然一动,有种如遇知音的幸福感。我想起自己曾暗许心愿,如果我与雪梅无缘,就将所有的心意都给眼前这个女孩。如今,我与她在这座陌生的都市里重逢,又如此近切地促膝长谈,这种缘分是何等的神奇和宝贵啊。我恨不得立马向她表明心意,并渴望得到她的回应。但我却被自己做出重返故土的决定挡住了这个奢念,不敢向她说出想说的话,只能怔怔地望着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张树看我神色有些迷离,觉得有些奇怪,但又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突然脸一红,低下了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