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感谢毕加索，他的立体主义作品《梦》给了我打开峻毅文章精神的钥匙。     《生日演变》是借一个点，表达女人半生生活体验的变化。我们从不同的角度看画面中的女人，得到了不同的色彩感受。     画面的红烛和心形暗影，暗示着生日的主题，也暗示着女人心中深藏的、渴盼的幸福。(杯子制作)

生日演变
 峻 毅

    (一)
    孩提时的梅逸，总想过节，每逢有什么喜庆的日子，妈妈把她打扮得特别漂亮，加上梅逸的聪慧文静，而且很懂事，本身就讨人喜欢。除了有好吃好玩的，还有满耳朵来客的赞扬声，让小梅逸感到美滋滋的。
    梅逸尤其想过自己生日，因为那是她的专利喜庆节日，所有礼物都是她一个人的，不用与哥哥妹妹分享。好像老天爷也特别对她开恩，家人再忙也不会忘记她的生日，而别的兄妹就没有这个特殊待遇了。因为，梅逸生在金秋八月，满院子桂花香的日子里，又恰恰是在秋月满枝头的好日子。
    桂花香了，月儿圆了，团圆佳节到了，这生日遇上这么好的日子，就算是爸爸妈妈真想忘记都不行啊。梅逸从来没有想过她的生日，其实便是妈妈的遭罪日，收到生日礼物和生日祝福也只顾自己快乐开心，总以为是天经地义的，因为那是她的生日……

    离开了故乡，离开了妈妈，独自远行。孤独在外漂泊的日子里，虽然不再有小院扑鼻的桂花香了，不再记得吃月饼了，但每逢中秋来临，梅逸还是能记起自己的生日，即使忘了，好友从国内外寄来的生日贺卡也会提醒她的，妈妈和哥哥更是不会忘记她的生日。
    逸儿，起床了吗？快别再睡懒觉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别忘了给自己做一碗长寿面吃啊！妈按家乡的习俗提醒她，家乡的习俗是过生日必须得吃生日面，那是长寿健康的祝福。
    小逸，生日快乐！有什么节目吗？好好善待自己，别整天粘贴在电脑上。多找朋友们出去玩玩，开心过个生日，这对你健康有好处。再去选一套称心的套装，别省钱，一切开支哥哥包了。哥哥不管在哪，都会记得给她打电话，总是逗乐她笑上好一阵子。
    姐姐，生日快乐！平时大大咧咧，不拘礼节，交流不多，与梅逸性格反差很大的妹妹，从没有忘记过她的生日，有时还能收到妹妹庆贺的鲜花礼仪电报。
    Hi，洋囡囡，我俩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你做我的新娘吧，我再去求阎王老天开恩，再赐我们同日同时死。嘻嘻，看在这是越洋电话的份上，别骂，别骂了，逗你乐呢！我祝贺你生日快乐，行路打滑，吃饭打嗝，哈哈……。是高逸闻！高逸闻是梅逸的同桌，是班里最顽皮的男生，就因与梅逸的名字相连，又巧是同一天生日，在学校时就嘻皮笑脸，常闹得梅逸大红脸。这家伙就是从美国打来的越洋电话，也不忘嘻嘻哈哈地逗人乐。
    亲爱的猪猪，生日快乐！接着一串串笑声。又是谁呀，怎捏着鼻子发鼻音呀。
    逸，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
    生日那天，床头柜上的电话铃大清晨就开始欢唱不停了，“嘀嘀哒哒”的短信也快要把手机撑爆了，梅逸别想再梦游仙境了。爸爸妈妈的，哥哥妹妹的，同学同事好友们祝福声，戏闹话，很快把她与周公约会的迷糊中拉了回来，乐得她喜上眉梢。心想，这做女孩子真好，一个小小的生日就有那么多开心。

    (二)
    婚前与婚后同样是过生日，同样也不少亲人们的祝福，但梅逸再也感受不到婚前那样轻松的快乐，再也没有以往那种激情的喜悦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尤其是生了儿子后，成了母亲的梅逸，感受到了生日的另一种含义，经历了一次更大的情感演变。
    婚前的梅逸，总是别人记得她的生日，总是别人想着她宠着她疼着她，为她过了一个又一个让她快乐无比的生日。而婚后的梅逸，要记父母、公婆的生日，要记爱人的、儿子的生日，这也算是理所当然的事。可还得记住七姑八叔的生日，甚至于要记小叔子小姑子孩子们的生日，还有亲朋好友的生日。梅逸心里不痛快也没有办法，这是人情世故，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总是要继承的。她只得接受这样的演变，并且还要做得很好。
    女人，十月怀胎待产、生儿育子，是一生中最辛苦、最不容易过的时候，她是个娇小多情的女人，多想能有亲人伴着她共同度过这非常时期啊！
    可是，她嫁的是军人，这军嫂听起来好听，做起来难啊！她父母又在外地，公婆家在乡下，与她的工作单位相距很远，一个来回五个小时的车程，她只好一个人面对生活中的困难和辛苦。烈日酷暑，冰天地雪，狂风暴雨，妊娠反应，她就这样匆匆忙忙地在单位——学校——家——医院之间的四轮转中，始终没有放弃对梦想的追求。考完自大，完善自我，积累阅历，她立誓在扬起事业风帆的同时，还要圆自己儿时那个想做作家的梦。
    老天好像是故意在考验这个娇柔弱小的女人，她遇上了难产。痛了两天后，最后实施剖腹产，谁也不敢相信这个看似娇生惯养，柔弱的像个玻璃娃娃的小女人，能生出一个4200克的超大男婴。这份艰辛与不易可想而知。也正因为有了这样的体会，她对生日的理解有了彻悟：孩子的生日，是妈妈十月怀胎艰辛的最大受难日。于是，她把自己的生日，改为了“孝敬妈妈、孝敬婆婆日”。
    从此，凡是她自己的生日，都要给妈妈捎去问候，寄去礼物，示意对妈妈牵挂和孝敬；凡是丈夫的生日，就改为给婆婆敬送礼物。她的儿子懂事后也学着她，总会在自己生日的那天，感恩妈妈。这一演变，让她心里总充满着暖暖的春意。

    （三）
    女人终究是女人，再怎么冷静坚毅，也有最柔弱的时候，情感真切细腻的梅逸更不例外。她嘴上不说，内心总渴望抚慰和关爱。
    她付出了她所有的爱和情，那是她心甘情愿的，从没有想过企图得到什么，更没有想过去索取回报。她只想拥有她挚爱的男人的尊重、呵护、欣赏和肯定，想拥有一个在疲惫背后的安全温馨的驿站，这也纯属是正常心理，无可非议。
    梅逸毫无怨言地接受了从姑娘到媳妇的这一演变，并真心实意去做好演变后应做的一切，因为她明白，这是人生的规律，谁也无可抵挡，但她也有失落、孤独、伤感的时候，尤其是敏感到丈夫的心已不完全在自己的身上以后。
    男人呢？男人大多是大大咧咧的，不太在意女人内心细小的情绪变化，忘了她的生日不算，还把她叮嘱了又叮嘱的话忘得干干净净之后，总千奇百怪地找理由，强词夺理。推说什么“男人在事业与女人中，当然是先选事业后选女人”等谬论，从不去感受她在想什么，只想如何把刚才在外面陪别的女人吃饭的事给遮盖过去。
    梅逸没允他再狡辩下去，装作撒娇生气，她转身回了房，“抨”地一声，重重地关上了房门。此时，委屈、伤感、痛心等多面夹攻，她再也无法装出无动于衷的平静样，不听话的泪水终究溢出眼眶，流满两腮……
    梅逸是何等聪慧敏感的女人？家里发生的大大小小事，哪件能躲开她的视线？她之所以没有把事情挑明闹翻，努力维护着这个家，是因为丈夫一直在竭力遮盖他所做的事，那就说明他还是在意妻子在家中的地位，还在意妻子是他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他还是要这个家的。她前前后后想了又想，决定自己一人委屈，装聋作哑，当作什么也不知情，这不但让男人有个回头的余地，不拉破面子，同样更是为了维护自己在男人面前的自尊，意图是让男人明白——我只是不知道你在外面对我背信弃义，而非是我知情不闹在容忍你对我的不忠！
    “咦？下雨了呀？真生气了？宝宝别这样好吗？算我错了，打骂由你还不行吗？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绝对任凭夫人发落。”男人进屋一看梅逸哭得那么伤心，不沉大吃一惊，自己与妻子恋爱结婚那么多年，不管是在单位或是在家，再有什么委屈或疼痛也没见她哭过。说不上他是真心疼了，还是感到内疚了，顺手把妻子搂抱在怀里，亲着哄着。每当梅逸生气时，他才会有这份耐心，宝宝长宝宝短的，会放下一切哄她，直到她有了笑脸为止。
    “你说说，女人婚前婚后的待遇差别真有这样大吗？婚前人人当我是宝，我每一个神情变化，都能烙在你心上，可有见过我流过泪水？可一结婚呢？你们个个反成了我的宝贝，我倒成了护宝的草了。来世，有来世的话，我哪怕做小狗小猫，也不再做女人了！”她挂着泪水，有点气呼呼地说。
    “嘿嘿！那让我当你的女人，你做我的男人吧，我们换了角色，还成夫妻啊！”男人嬉皮笑脸地逗着她。
    “臭美！你明知我不会让你受一点点委屈，就想做我的女人，那还不是我自讨苦吃？哼！没门的事，下辈子我再也不跟哪个过了。”
    “哈哈，我美丽娘子成了花脸猫了。宝贝听我说，现在社会上流行那么一句顺口溜：18岁的女人需要男人编故事骗她睡，28的女人不编故事她就和你睡，38的女人需要编故事骗男人睡，48的女人编故事男人也不和她睡。这就是女人的演变过程过，这是现实啊！亲爱的老婆大人，你不能不接受啊。”他一脸暧昧地逗着他的女人，他知道他是不可能没有这个女人的。因为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个女人就是他生命的海，她的聪慧和豁达就是丰富的海洋资源，她的善良宽厚是海的容忍，她能让他畅游，能容他一切，能保全他的名誉地位和事业。他更清楚，一旦发生海啸，他就不可能有回生的余地，不能想象没有海的存在，他的生命之舟能驶向何方。所以他不管在外面玩得怎么疯，怎样晚，那只是玩玩而已，是绝不可能成为他的海，也不可能让他感受到海的品格。
    “是吗？那只是人家编的，不是你编说的就行。可你有没有这样的听说……”她已经心平气和了，正想着如何从侧面却又能点到的话来敲击他，说到一半就故意停下不说完了。
    “哦？宝贝快说嘛，说的是什么呀？”
    “说18岁的女孩千万不能睡，那是没有成熟的花蕊睡了会遭劈雷罪；28岁的女人不敢睡，那是带刺的玫瑰，会刺得你浑身出血没法面对谁；38岁的女人你想睡倒也可以睡，只需你不怕劳累，天天睁着一只眼睛防着会不会还会别有男人再来睡；48岁的女人你想睡就大胆的睡，只需你不怕触霉头摔跟头就去睡；58岁的女人你死心睡，68岁的女人……”梅逸在男人怀里似真似假地撒娇样，边笑边说着个没完，看是玩笑，却又确确实实在警告，并是相当严厉的。
    “好了好了，我刚才那个是短信里的，宝宝这又是从哪听来了？”
    “听来的？嘿嘿，这个嘛，我可不是听来了！凭你老婆那么聪明，就不能是自编的？我是准备用你总夸我漂亮的行书写下，裱好，作为我的训夫告诫，想悬挂在你的书房墙上呢。”她真真假假，又是一脸认真地说着。
    “啊？你是不是想把这成为男人的生活演变呀？不行，不行，看我怎么收拾你。”他边说边笑地与妻子闹着玩。其实他是个明白人，他是最佩服，最欣赏妻子的处世为人，这个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总是稀里糊涂的女人，心里比谁都明了。他打心里感激妻子给他面子与空间，看着她渐渐消瘦，原来红润动人的脸显得有些苍白，细看却依旧是那么楚楚动人。他情不自禁地亲着她，吻着她，想马上就要她。马上？就是马上！他很奇怪自己对妻子会有如此的激情与冲动，他更奇怪生育过孩子的妻子尽然比姑娘时丰润迷人，处处透着成熟女子丰腴典雅的风采。
    “啊唷，我的头好痛，我现在就想要宝宝好好地陪我睡，好逸儿，我就要逸儿陪我……”男人突然灵机一动，抱住他的女人不放。梅逸挣脱了他的拥抱，没允许他再贫嘴，就在他的胸脯上“嗵”地一个粉拳，下手还真够重的，痛得他一声高叫，跳了起来，她想忍住不笑，但还是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瞧你一身臭坏的毛病！看我敢不敢打你呢！不闹了好吗？我去收拾客厅，你就静静地睡一会吧，一会我叫你上班，下午还有会呢。在外倒是像条龙，回家就像条毛毛虫……”她是不会那么随便让男人左右自己的，她内心有多痛是没有人可以知道的，被伤害的自尊使她没有一点激情，哪来什么性欲啊。她巧妙地打趣应付，找着了脱身的借口。
    男人眯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女人，他明白了，妻子其实什么都知道。高雅的她，为了他的前程，为了给儿子一个宁静和谐的家，才会如此委曲地耐受了一切不与他吵闹。看她日渐见瘦的脸，不说也知她真的伤心透了，只是在强撑着而已。他硬是把她抱到床上，轻轻地说：“我来收拾吧，你好好地睡一会，我看着你睡。等你睡醒后，陪你去医院复检，回头我们去买菜，晚上我来下橱，给你做顿丰盛的生日晚餐。”
    他了解妻子的骄傲与清高，压抑的她表面上是风平浪静了，但她的心已经是很难接受自己了，如此时再勉强她，就会更加伤害她，更加对不起她，也会让她更看不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