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汉忠

这两天，“看病贵不贵难不难”的问题再次成了人们聚焦的对象。“两会”召开之际，又有若干名政协委员对看病问题发表高论。不过这回要注意的是，说着话的都是医药界的精英。

天津医科大学第二医院副院长徐勇委员是奔着“看病难”的“定义”来的，连相关提案都准备好了。用徐委员的说法，中国患者在当地就医并不算难。江苏省淮安市第一人民医院副院长李玉峰委员也认为，“看病难看病贵”有多方面原因，高标准需求是因素之一。天津金耀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刘登岗委员认为，“看病难”事实上是“看名院名医难”。中国有很多中小医院看病并不难，甚至医生在等待病人上门。

我相信这几位委员并不是在说瞎话，也不是刻意玩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游戏，就像一年前广东一位卫生局副局长那样“走遍世界”，就属中国百姓看病容易又便宜。不过，如果是一个普通人，就个人观察和体会发表上面那些看法，那是无可厚非的。可是，这几位的发言就非同小可了——他们可是给国家建言献策来了，如果仅仅是一孔之见，那可能会产生误导的效果。

几乎与此同时，居住在香港的钢琴家刘诗昆委员也谈了自己对内地看病问题的意见。“我没有感觉看病难。据我所知, 在北京等大、中城市, 如今只要花得起钱, 看病并不太难, 主要问题是看病贵, 一些人看不起病, 尤其是大病重病。”刘委员不觉得内地看病难是有原因的，他长期住在香港，对我们这里的情况感触不深。不过，看病贵倒是给这位钢琴家留下了深刻印象：“不久前, 我在北京一家二级公立医院看了次普通感冒门诊，竟用了一千一百余元。我的一位朋友看一次感冒也花了近八百元。医院并不知我们是谁，并非特别敲我们。看这种感冒小病, 现在香港好的私家诊所或私立医院, 也远用不了这么多钱。”听到了吧，人家可是有资格两地对比的，这种说法比“走遍世界”的局长可信，至少香港这个地方看感冒就比中国内地便宜呀。

如果我仅仅是引述别人的发言就阐明一种看法，那肯定是没有说服力的。要是我把我自己以及我朋友亲属的经历说出来，那绝对就不一样了。不管我怎么说，我只代表我自己，顶多在这里表示一下，不会拿到“两会”交提案——我也没那个资格。

两个月前的一天，我妻子中午做午饭时不慎伤了手指头。我赶忙把她送到医院看急诊，前后用了两个多小时，先是缝合七针，然后做两个皮试，一个是注射破伤风针剂，另一个是输液。根据医生的说法，只要伤口需要缝合就说明唯有输液才能控制感染，不输液也可以，可是一旦感染就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愈合。医生一边说，一边指给我看，旁边有一个病人就是因为当时没输液，半个多月了伤口还不能愈合。既然已经是现场说法了，我也没有别的选择——缝合打针再输三天液。缝合的时候交了二百五十元多元，医生说输液需要七百多元。我趁妻子等皮试结果的空当赶紧往家奔，手中没有带那么多钱呀。到了家我一想，这回我要多拿点，万一不够用，我还要奔波一次。还真让我说着了。开出输液单到药房一化价，吓我一跳——九百五十块。加上缝合费用，看一个手指外伤总共花了一千二百多块钱。我们还算好的，一个月还能往家挣几千块钱，尽管如此，这也要占一个人月收入三分之一以上呀。如果这样的事情摊在我岳母或者我家其他人身上，一个月的工资就要为一个手指头贡献了。若干年前，家父因为脑溢血住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每天的护理费就要花去将近一千块钱。

有人说了，你干什么非要去大医院呀，社区医院能解决问题不仅少跑路还能少花钱呢。先不说上面遇到的这两种情况社区医院看得了看不了，即便能看，我看也未必敢去。有一次我右肩患肩周炎，这可是一种常见病，我按照很多人的建议去了社区医院，找到了从大医院退休的老大夫治疗。开始我右臂还能抬起一点，乘地铁至少还能够到上面的拉手。经过“老医生”一个星期的手法治疗，我的胳膊彻底歇菜了，整天垂手而立，像是犯了错误。没办法，我只好去一家大医院，看骨科。医生见到我颇为得意，“你早就应该来我这里看，我是专科呀”。后来又来看两次，症状渐渐消失了。原来敢情是社区医院的“老医生”违背常识，在胳膊肿痛的时候给我按摩，那岂不适得其反吗？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去社区医院看病了。您说说，这能怨我非要往大医院凑热闹吗？

现在再说看病难的事情。我有个朋友的母亲家住柳州，不幸患了肿瘤。老人家坚持在当地做手术，可是当地最好的医院说做不了，广西首府南宁可以。可是，南宁没有亲属，去南宁看病，身边的一个女儿必须请假。先不说女儿单位同意不同意，就是同意了，如今竞争如此激烈，你敢离开吗？一旦失去工作拿什么给母亲看病呢？没办法，她在北京的女儿只好给老人接到北京。病人到了北京，我的朋友请了一个星期假带母亲检查。北京倒是能做手术，可是需要等半年以上。人可以等，就不知道这病让不让等呀。病人到北京来也是做了好长时间工作才同意来的，还不是当地看不了吗？如果当地医疗机构能解决问题何苦呢？

说到这里，各位应该清楚了，看病贵不贵，要看你收入多少，一个月挣几万块钱的，看一个病花成百上千肯定说不贵，我等每个月才三四千块钱，若是看一次常见病花上千块钱肯定觉得老贵了。再说看病难，并非每个人病了以后都愿意去大医院，我的朋友母亲就不愿意到北京来，可是当地治不了。根据我的观察，人们跑大医院无外乎是两个原因。一个是当地医院看不了，迫使病人转投大城市的大医院，就像我的朋友遇到的情况。另一个则是对当地医院不信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谁也不敢拿健康开玩笑。前些时候看一个广东医院给百岁老人做手术，最后让老人重新走着轮椅逛公园了，如果当地医院能治好，谁千里迢迢跑大城市呢？其实很多人是不愿去医院的，甚至是不到病重之时是不会去的，可是一旦重了，当地医院往往看不了，不找大医院不看名医行吗？统统这些都是钱的问题。

当然，有些人就不同了，本身没有多大病，或者本身患的是慢性病，仗着自己有钱或者通关能力强，长时间占着大城市的大医院的资源，让急于治疗的人不得而入，无形之中造成看病难，这也是不能忽视的一个因素。让他们回到社区医院，等病人的医生不仅有事干，还能让病人疗养，真是一举两得。

二○○九年三月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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