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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南方情感 |
分类: 心情 |
樊南方离开人世已经一周了。这个春夜,远在北方的我,想给她,给南方,写点什么。
确实,对于经常写字的人,对于出过几本书的人,为同样以写字为生并且离开我们的她,写点什么,甚至写上万儿八千的字,都是不为过的。之所以拖到今天,我想,还是心灵深处的另一个我默默抵抗的缘故吧。不是写不出字,而是,一直无法面对38岁的她离我而去这件事情。
现在,我要写了。因为春天是短暂的。我害怕文章拖到夏天乃至秋天,或者冬天,以至于那些泼泼辣辣生长成熟而至腐烂的气息惊吓了熟睡的她。她是在清新的空气里走的,这些空气,从窗户里挤进来,把伴随她的那些希望中的阴森,把暗夜里她独自哭泣所留下的泪痕,把她许许多多的怅惘留恋的眼神……都稀释了,冲散了。现在,我要写了。写完这篇文章后,我准备把这一切埋葬到心海,不再提及。就像坚守某个秘密一样。或许,这更像一种遥远的对话。南北。阴阳。生死。存在与消失。
南方是3月30日上午9点从大都市消失的。一个春天的早晨。我能够想像,武汉某医院六楼的那扇窗,从那里俯视喧嚣的城市,可以看到车流、人流、高楼、还有医院大院里青翠欲滴的绿叶,一片片,袒露着平坦细腻的胸脯。是的,这是些骄傲的叶子。虽然它们微不足道,但是,它们的生命是有色彩有光泽的。它们站立在树干树枝上,吸收着来自泥土的源源不断的营养。
曾经生机勃勃的樊南方却枯萎了。
在协和医院的病床上,在同济医院的走廊里(因为床位紧张,她住在走廊上),我曾经看到过她黄瘦的面庞。那是第一次见生病的她,见到我,她把脸埋在被子里哭了,嘤嘤的,像个委屈的婴儿。我故作轻松地说笑话,也不是故作轻松,我潜意识里从来就没有相信过她患了癌症。临走时,我还吃了她从食品柜里拿出来的别人送给她而我从来没有吃过的水果。我边吃边笑,说:哈哈,减肥又失败了。她笑着说:减什么肥呀!我现在真羡慕那些大街上边走路边吃零食的肥胖女人,那种自然和惬意……
后来,我带了灵芝等之类的保健品去看她,我天真地说:南方,快点吃,吃了就会好的,效果真的不错。
南方收了,听我说灵芝还有美容的功效,她满脸喜悦。她说:那我脸上的这些斑也可以消掉吗?我说:当然,不要太年轻哟~
现在想来,我与她,真是两个傻傻的女人。不,我才是一个傻傻的女人。或许,她的问题是用病重的身体装出来的,而我,竟然还在与挣扎在死亡边缘的她探讨美容问题,唉!她的举重若轻,何尝又不是隐含着对未来的美好期待呢?
在樊南方离开人世的前一天,也就是3月29日,晚上,我因为要查武汉晨报上的一篇文章,还和她通了短信。她留给我的是这样一段话:病重没留意哪记者写的。你查记者名字我帮你问或者打85777777直接问总机!我说:你身体怎么啦?告诉我!然后,那边就没有了音讯。
这条短信是我心口的痛。如果我知道她如此病重,如果我对她的病情不是那么乐观,如果,如果……我是不会去打扰她的。虽然短信的一周前我们还在通电话,我说我辞职了,我说我来北京工作了,我说我当编辑了,我说我准备写下一部长篇了……真的,我说了那么多的废话,那么啰唆,像个喋喋不休的老太婆,现在想来,对于她,真的残忍。
掐指算来,我与南方已经认识20多年了。这20多年,她在我的生活中时隐时现。第一次见她是在一次创作年会上,80代末。那时的她,清秀文静,喜爱写诗。我们交谈不多,但眼神交汇的瞬间却有一种无需用文字表白的默契。再后来,她结婚离婚,成为了一个单身母亲,从她匆忙的脚步里,能窥见其生活的艰辛;再后来,她做记者编辑,打理《武汉晨报》的苹果周刊,红红火火,栏目有声有色。再后来,她终于找到了幸福,嫁给了一个忠厚的好男人。因为忙碌,我们见面不多,偶尔通通电话,每次交流,她的笑声都是那么爽朗。
在结束这篇文章之前,我又拿出手机,南方的电话号码出现在我眼前,只是,如果拨过去,会是另外一种声音了。
现在,我懂得我的傻,还有冷漠了。
如果,你太爱一个人,那么,当她离开的那一天,当她永不回头的那一天,生生地显现在你面前的时候,自己又将如何面对?
所以,让我们远远地看着她吧,她的美丽,她的聪颖,她的善良,她的泼辣,她的离去,她一切的一切。
她,只属于她自己。她,只是我们生活中一个美好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