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口接骨所

营口的早晨――我一说出口就带有三十年代

悲壮的意味：朝霞蒙羞似的升起来，朝霞似的囚徒起床了

营口的早晨――我一说出口就伴随着叮当的铁链

把早晨囚禁在黑暗的牢房，把一根肋骨打断

再以十一年来帮你接上，这是接骨所的早晨

有人拿锯子锯肋骨，有人在洗骨――洗历史的骨头

营口的早晨太吵闹，死刑犯睁着眼睛想念亲人

他杀人了，判决书上说他罪大恶极，但他杀的是自己的亲人

而你杀了谁？你试图杀死你自己，杀死蒙羞的朝霞

杀死虚无的囚徒，他就是你蒙羞的国度，小小的囚笼里的国度

接骨所里的国度，哭爹叫娘的国度

众叛亲离的早晨坐起来一个伤心欲绝的孝子

孝子忠于他的祖国，但爱妻的床榻上坐起一个法官

他该忠于法官还是忠于铁链叮当作响的祖国

他把早饭从窗口扔出去，他要思考比早饭更难咽的真理

让风自己去放风，让三十年代的血雨腥风都回来吧

他扮演的是这个年代越来越可疑的反面人物

举起缠满铁链的双手疯狂在墙上题诗，时代的光线照在后脑上

太可疑了，有人说你是为了钱，有人说你抱着当权者的腿哭

但你的爱妻相信你是真的，你扮演的革命者太可信了

瘦削的面部全然没有这个时代的红晕，虽然你得了一笔丰厚的奖金

但奖金让爱妻代表人民享用吧，你享用铁窗里蒙羞的朝霞

享用一杯发白的光线里浸泡的一根肋骨，喝下去囚徒

时代的后脑隐隐作痛，蒙羞的朝霞怦然炸裂，真理啊脑浆一样四溅

一个瘸腿的老男人出狱了，那是十年以后的某一天

手里拎着一堆洗过了的肋骨，请你们看看我是不是一个骨头坚硬的人

2010年10月21日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