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东陵

 

去年我下到地宫，

轻声呼唤了三声：“慈禧－慈禧－慈禧。”

地宫里有了小小的回应：

“你有什么事？”

我心一惊，“我只是来看看你。”

 

游玩的心缩了回去。

这是人家睡觉的地方，青山在七月的阳光下

烤得像昏昏沉沉的奴仆。

我们摄制组穿过一道道机关，

最终把镜头对准了慈禧那张紧张的脸。

 

陵墓管理处主任中午喝多了，

他脸膛红亮，握我的手时喷了我一脸酒香。

哦呵呵央视，直接拍棺椁吧。

 

我们拍了玻璃里的棺椁。

我提出，主任你一边走一边讲慈禧赤裸下身

扑倒在地宫身上长满绿毛的那一段吧。

 

河北天气炎热，

陵墓里的古树低着头，互相商量如何帮助主人

逃过军阀、盗墓者、流氓与农民的挖掘。

 

我们大汗淋漓从陵墓里撤出来，

那是在去年。剪出的纪录片播出之后

幻觉中我还能听到地宫里慈禧的问话：

“你有什么事？”

 

　　　　　　　　　　2009年10月8日晚　

 

 

海棠受惊

 

在北三环，北太平庄桥西

细雨像麻醉药，

正一点点渗透进我匆匆闯入大院的身体。

老海棠，

怎么长到了我的双眼里？

正好是两棵，占据了我腐朽的美学。

朗诵多么腐朽。

口腔里的燥音，

美女与美妇端坐在椅子上，

她们对面的男士把茶水在舌尖上玩出小蛇。

你看你看――海棠花开。

一匹马达压着细雨，

两匹马达在舞台中央配合得像门前的两棵海棠。

细雨里肥硕的叶片

翻起十月的惊雷，兄弟你受惊了。

 

　　　　　　　　　　　　2009年10月9日晚　

 

 

秋凉脚肿

 

没有人通知我夜里的凉气

会袭击我伸在被子外的双脚。

早晨起来，脚都红肿了。

 

故乡湖水里扇起翅膀的野鸟

它们叫喊着，身后跟着一群

小美女。赤裸的脚都红肿了。

 

北三环路上闪烁灯光的公交车，

直接开进了我的书房。我惊讶它

破窗而入的想象，我把成吨的书本

塞在窗台上。好了，秋天进入秘密的居所

赤裸的脚在我的书页上写下：

野鸟飞进了洞庭。赤裸的脚在湖水里

更加红肿。

 

　　　　　　　　　2009年10月10日晚　

 

 

小米粥

 

寺庙斋堂里的小米粥与我正在煮沸的小米粥

是两锅完全不同的小米粥。

 

我揭开木锅盖，

看见一群冒着水泡的佛张开嘴巴

说出我不懂的谶语。

 

我添了柴火，

黄色的火苗逃命似的跳跃。

好像我要从小米粥里

逃到火苗深处。

 

我坐在灶堂边，

默默流下滚烫的泪水。

我小米粥一样的脑袋正在沸腾，

肉体的香气飘散，

最后烂在嗷嗷叫喊的佛的嘴里。

 

　　　　　　　2009年10月11日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