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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地方最缺水?不是沙漠。“缺”是一种需求和欲望的表达,沙漠不是活物,自生自灭,谈何“缺”。感到缺水的是人,并且因为无法迁离居住地,更受缺水的长期煎熬。广东一个多月没有降水,各地已多次闹旱情,但缺水缺得令人震撼的情况,还是两个月前朋友ZLC去了一趟甘肃带回来的信息。
在政府机关报忆苦思甜式的报道里,甘肃省静宁部分地区依靠种植苹果而成脱贫示范地。不过,静宁还有另一种别样的示范。朋友2007年初冬去的这个地方,是静宁县严重缺水的乡村。
为了让专门来捐款建设水窖的广东客人实地了解,乡亲们挑起水桶,赶着骡车,带客人去打水。水源在一块山坳低地,实际也就只是一个两三平米的泥水洼,水色浑浊,像电视里野生动物打滚过的小水坑,深不过三几十厘米,几近泥浆,覆盖着初冬的薄冰。这些水能吃吗?
不错,就要这些水,并且吃、用都是。这一小洼水可是宝贵的公共财产。乡亲们拿瓢往水桶装水。桶沿、桶壁粘着长年的泥迹。
泥水洼浅,水少,只几桶便要见底,后面的人还要一阵好等,让泥水再慢慢渗出。ZLC拍到一位妇女舀水时抬头前望的瞬间,那情形,让人想起希望工程所用的那幅大眼睛小姑娘渴望的眼神。
(妇女从泥水洼里舀水,水已浅,桶还空)
这些水,远不够日常用度。财力稍微允许的农家,花钱在自家挖水窖,开出几条连到地面的小沟,这样老天偶尔打几个喷嚏,就会有雨水、浮土、树叶、杂物流入窖里储存,等待澄清便能用。尽管水始终很少,但比起那些单纯靠野外泥水坑来供给的家庭,生活保障水平已高了一截。生涩浑浊的泥水,要沉淀澄清并不容易,需要时间。缺水到连这样的泥水都打来用的程度。况且,水里除了泥沙,是否还有杂质、病菌,不是城市里用自来水的人们所容易想像的。
(结着些许薄冰的泥水洼)
十几年前,我家在江边养群蛋鸭,平时吃水就直接从江里挑上来。遇到雨涝,浊水翻滚,也是这样挑起,往水桶里放进两三块拇指头大的明矾,第二天,八成水就完全澄清可用,泥浆都结在桶底。那时一年中有断续十来次江水变混,每次三四天,吃水用度还算没问题。像甘肃这些泥水,如果不经过数天十天的澄清,恐怕不好用,但是搁置的时间一长,水就会变质。我不知道这里如何处理。很多情况下,事情的结局恐怕是不了了之把,既极度缺水,就谈不上讲究水质了,将就着用。
中国人多安土重迁,若非毫无退路,都对出生故土眷恋不舍,守着穷山恶水。这是一种对生活的自发的坚韧,但是能写下这些评价的文人墨客,恐怕没人愿意去体验甚至过着这样的生活。这次组团去探访的人,有政府官员、大中学生和记者,他们在村里短暂呆了几个小时,吃着乡亲平时不舍得吃的用最好的面做出的馒头,然后坐车回县城住宾馆,官员们敬酒。当然,愿意捐款、探访,已经是难能可贵,值得钦敬。
不过,这些乡民,少有财力、能力到外面寻找更好的居所和谋生,于是恐怕就要一直将就下去。在部分家里有黑白电视的乡民力,相信他们会看到外面的大江大河,官员、企业家或学者在宣讲“全球化”,但乡民自己没法引以躲避地理环境对生活所下的恶咒,一种天生的不平等。
(世代延续的生活)
大部分人连挖水窖的1000元都出不起。青壮年大部分出去务工去了,但是没能寄回来多少钱。朋友说,当地姑娘嫁人,要考虑夫家拥有几口大缸、水窖;没有?免谈。这次外地客人来,资助开挖35万元,大致能挖300口水窖。
(只在晚上,这里对艺术家或诗人来说还算有魅力。不过,也仅止于此)
看看ZLC拍下的照片,挺让人感慨。那晚他给一屋子人放照片,讲行程的经历,大家都觉得,我们原来都已非常幸福幸运。【By
陈标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