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力国家竞争优势不值得称道
(2005-11-11 12:10:08)
昨天傍晚打车去后海的荷花市场，司机师傅竟然连这个小资泛滥成灾（我可不是）因而出租车生意旺盛的去处也不认识，直言要我
带路。我只好判断了大致的方向，就上路了。车到故宫北门，要左转到景山西街。趁着黄灯还在闪，司机王福学师傅赶紧抄路过去。这是直行的一辆车也想趁着这当
儿夺路过来，于是两辆车差点相撞，幸亏都刹车及时，有惊无险。
我对王师傅说，你这新手也太新了吧。王师傅不好意思地说，才开了一个多月。汗。
说真的，王可不愿意任何冒险。这个从郊区密云县刚刚进程开出租车的中年农民，每天要跟林黛玉一样步步留心、实实在意，才好殆勉强维持生活。
王，42岁，家是远在140公里外的密云。一个多月前，他和一拨儿乡亲同到市里来开出租车。离家太远，王每个星期才舍得回家一趟，呆一天，而后急忙赶到市
里拉活儿。每天，他和另外一个同伴合作开一辆出租车，每月5800元的“份儿钱”各负担一半。为了节省费用，他俩租住在北京东五环的一个破旧民房里，房间
里的设施除了一张简易的铁架子床之外别无他物。
“我们俩儿的房租每月一共两百块。”带着土扑扑的乡土口音，王说。
车开上了平安大道。王说想抽烟，却忍住了，不仅仅是因为礼貌。王跟我说，他抽的烟名叫“都宝（音）”，每包两块钱。“咱抽不起好烟。”即使这样的烟，王也要克制数量，把每天抽烟量控制在一包半。
刚才的抢道幸亏没有造成事故，否则王的损失可要大了去了。不过，像他这样的新手很多，王说，许多出租车新司机对道路和法规不熟悉，开始的两个月经常违规而被罚款，有的甚至一个月收支算下来反而赔钱了。
王必须小心翼翼。在他眼里，出租车是一个相对还值得去做的行业。在此前四五年，王倾其积蓄购置了一台载重量七八吨的农用货车，在老家密云给人运建筑用砂
石。那时，这辆5万元的铁家伙一年最多只能给他带来2万元的总收入，尽管非常菲薄，但对他来说，已经能把日子过得像模像样。他说，在郊区农村，每月500
元的费用就大大足够了。
然而这种最低满足的生活并没能继续多久：拉活儿的车越来越多了，以至于争着向建筑工地包工头要活儿。为了能尽快地把运载费结算拿到手，王和所有其他同行甚
至要向包工头送礼，礼送得轻了也不行。再也难以做下去了，王说。一个多月前，王把车卖了2万元，横下心到市区来开出租车。
像王这样的新手，我已经碰到不少了。这几年来，京城里开出租的市区户口的人主减少了，取而代之的是郊区县来的说话带着口音的乡亲。因为没钱可赚，出租车行业被市区人逐渐抛弃了，而郊区人却喜欢它：收入比在农村高。
王一家子在密云老家有三亩田地，全部都种上玉米，由王的老婆来打理。我问王，玉米每年能挣多少钱？王说，挣不了钱，全部拿去换取家里吃的米也就差不多了。
前些日子雨打风吹太猛，王说收成差了很多。9月份，他的孩子将要进城来读大一，他保守估计一年得在儿子身上花费1万块大洋。
王的例子是以千计的涌入市区的人的缩影：在很多社会分工上，因为有了更多的人愿意领取更少的报酬来做，造成后来的务工者总是“挤出”前面的有经验者。这在
出租车业是一种浪费，脑子里装着活地图的老师傅（其实年龄不老）改行或者去专门给人开私家车，而乘客要忍受更多生手问你目的地怎么走，然后半路演绎什么夺
路惊魂。
中国的制造业的工人，也大抵是这样的状况。多年来，我们看到一拨一拨的年轻人到珠三角、长三角打工，为制造业奉献了年轻的工作热情和体质。我到过几个工
厂，他们制造仪器需要视力好的工人，通常找那些20岁左右的年轻人，用两年后他们视力下降了再打发走。因此，在生产线，你永远看到的都是年轻人的天下，可
是里面工人换代如流水。在这个过程中，制造业工人在10年里的薪水基本没有大的提升，相反，通货膨胀和更多富人的涌现，让他们的薪水更加相形见绌。
劳动力的低成本构成了中国制造业的命脉根基。但是，世界工厂的这个竞争力因素却堆积着辛酸：为了谋取这份报酬，很多人不得不背井离乡，忍受各种克扣和生活
质量下降，像王师傅一样过着苦行僧的生活。尽管对他们来说，新的工作比他们在农村要好得多，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也是一种无奈。要是中国人的劳动力价格很
高，每人都能像现在美国微软一样拿高薪，拥有优越的社会认同，那才是一个国家长久的竞争力所在。有朝一日，中国在世界的最突出的竞争力不是劳动力价格，那
才是值得高兴的事儿。
2005/8/25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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