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5、60年代,大陆和台湾的关系一直紧张,特别是1962年以后,台湾当局不断派遣武装特务在南海、东海一带向沿海大陆袭扰渗透、刺探军情,并派舰艇骚扰我渔民作业。记得小时候上学期间我们专门去“军事博物馆”看过有关台湾反攻大陆活动的一个展览。对展览印象最深的是那些仿制的我军军服颜色不正,领章宽窄比例也不对,尤其是成摞印刷粗糙的红色“壹元”纸币,一看就是伪劣制品,比现在的“假冒商品”和“假币”制造技术差远了。
当时,两岸明里暗里的军事斗争和“反间”斗争不断,我们榆林基地就曾在1964年7月,由田松副司令员(小说《林海雪原》中的田副司令原型)率领猎潜艇73大队3艘艇和另外几条快艇,在榆林港虎头岭以南60海里海域击沉过台湾运送武装突击队员(台湾的叫法)的“大金一号”和“大金二号”两艘武装特务船,并抓获了几十名俘虏。

特务船俘虏老照片取自原猎潜艇73大队第三任大队长王克强将军所著《泸州艇业绩战绩纪实》。
听李参谋说,当时在码头将俘虏蒙上眼睛,押上大卡车,在基地大院里来回转了好几圈,把俘虏搞得“晕头转向”后,押解到三亚某处集中看管审讯。
1965年南海舰队、东海舰队分别打了“八六海战”和“崇武以东海战”,两场海战胜利大长我人民海军威风。而后一个时期,台湾改变策略,以一种叫“海狼艇”的小型武装艇(相当于冲锋舟,速度飞快)继续在海上袭击我舰艇和大陆渔民。


多年以前,看到旅居美国的一个台湾海军老兵写的文章里,有一段关于海狼艇“引以为豪”的文字,调侃地把自己的海狼艇比喻为“咬人的蚊子”,上面第二张海狼艇照片就是那个旅美台湾海军老兵贴在文章里的。台湾老兵回忆文章摘录如下:
“......我們海狼艇當年南征北討,帶給當時的敵人這麼多的頭痛與困擾,雖然現在我已是年近七旬的伏櫪老驥,心裡仍飄起一陣得意的成就感!當年總共只有一百多位隊員,海狼艇的總數也從未超過30艘;以這麼小的成本,能獲得比咱們海軍驅巡部隊對敵人造成更大的頭疼,真是始料所未及。對不起,小弟絕無輕視自家海軍陽字號之意,只是海軍大兵艦像老虎,有尊嚴有架式,但是不像這群無賴海狼,不按章法,亂竄亂捅,叮人的蚊子應比籠裡的老虎更叫人討厭,對不?”
那个年代,两岸军方彼此对于进入各自近海的对方渔船都要有一些检查防范措施,比如前面提到的“大金一号”和“大金二号”两艘武装特务船就是化装成香港漁船,且在南越岘港经改装后分别叫“鸥渔一号”、“鸥渔二号”,当我舰艇令其停车受检,两船置之不理,继续向外海逃离,编队指挥员田副司令识破敌船伪装,断定两船就是大金号特务船,“顶着雷”,果断命令开炮攻击,真可谓将在外勇于担当的战将。

那些年,我们信号台经常有人被派随艇执行查船任务,有一次在所查的台湾渔船上还碰上过一个原志愿军的被俘人员。

我在西沙永兴岛时,没有见过台湾渔船,只看见过叫“这个丸、那个丸”的日本小渔轮从我们岛附近经过,抗战胜利之前这里曾经是他们掠夺我海洋资源、耀武扬威的地方,然而今天在飘扬的五星红旗面前,他们再没敢靠近。
台湾渔船在西沙搁浅的事是我1968年底上岛后,听经历过此事的人聊起来的。
那是1968年前后的事。一艘台湾渔船航驶在西沙宣德群岛海域,因风浪大,操船的伙计晕的够呛,索性躺坐在椅子上,用两只脚搭在舵轮上把握航向,那哪有个谱呀,这艘船终于在永兴岛西南方大约6海里的七连屿搁浅。
七连屿由七个岛滩连在一起组成,我在西沙的时候,那里平时没有人居住,只是在海龟上岛产卵季节,有几个渔民搭个小棚子住在岛上守候,伺机抓捕海龟,下图为七连屿航拍照片。

我岛发现搁浅的台湾渔船后,即派出武装民兵乘船前往查办。民兵靠近七连屿时,发现船员已经上岸,远远望去几个人围成一圈,不知道在干什么?后来从他们围圈的沙滩处挖出了好几件台军军服,此事因此变得非同小可——台军背景,特务?
民兵把“俘虏”押解回永兴岛,因退潮船无法直接靠岸,蒙眼的“俘虏”被民兵一人手牵一人引路,从礁盘趟水带上岸,这其间,我过去提起过的“破铜”,其行为居然被同事们整出一段流传全岛的笑料。
当时岛上负责接应的民兵先站在没膝的海水里,拉着“俘虏”的手,让他们从船帮上往下跳。一个、两个......轮到了“破铜”这儿接应,他见那人身材娇小柔弱,头发稍长,就上去把人家背了下来,结果,由此被岛上的人说成是“怜香惜玉”,给“破铜”扣上一顶想沾沾艳福的帽子,因为那个小个子看起来就是一个“女孩”。
老梅当着“破铜”的面跟我说起这段事时,“破铜”一脸无辜,虽然极力狡辩,但是大家都这么说,三人成虎,“破铜”,呵呵苦笑,没辙。
后来经过“审问”调查,他们当中只有一人曾当过兵,也早已退役,最终排除他们的台军身份,确认都是些正经台湾渔民,岛上对渔船补给放行。
台湾渔民在七连屿沙滩掩埋的那些军装,据交代都是从台军人手里花钱买的,因为军服很便宜(估计属于倒卖军用品)。他们平时在台湾近海不敢穿军服,只是当渔船出远海捕鱼时,才拿它当作业服,搁浅后,发现有我们岛上的船向他们驶来,怕惹麻烦,赶紧把军装掩埋藏匿在沙滩上。
要说李参谋,不愧是情报处的,业务水平那真是叫人佩服,“审问”时,主要靠他。当问到那个在高雄当过兵的渔民时,李参谋脱口就把那支部队的几个“长官”名字说了出来,并说了高雄地区的一些情况,把对方惊呆了,坚信李参谋一定去过高雄,其实他只是过去参加过对台湾武装特务的审讯工作,平时也注意了解积累相关信息。
李参谋还告诉我一件事。“审问”船老大时,开始一切还算顺利,最后李参谋觉得他还有一个人没交待,随即出示了一张船老大和一年轻女子的亲密合影,谁?船老大尴尬地笑了,很不好意思地说:“那不是女的,他是我船上的人。”李参谋仔细辨认了一下,还真是“破铜”背过的那个“小个子”,只不过照片上的“她”头发更长。听李参谋这一说,我也算是长了见识。

李参谋1969年初接替周参谋来永兴岛,沈中庆参谋10月上岛后,他调回基地,在三任西沙工作站领导下工作,我和他接触时间最长,上面是李参谋临别送我的照片,那年他30岁出头,山东济南人,听他说,高中毕业当的兵,中学时期是校篮球队的,这点我深信不疑,因为他篮球动作确实潇洒漂亮,是我们西沙海陆联队第一主力。他人非常精明、老练,很注意学习,在我的心目中,他是一个业务娴熟、务实的部队机关干部。
此文2006年12月17日始发于新浪博客
后记:我的西沙回忆文章多次提到当年的领导李大同参谋,一位通过博客联系上的榆林基地亚龙湾信号台战友江海生,帮我找到了他,得知李参谋后来任过西沙巡防区副司令,海军军务部部长和我们榆林基地的副司令员,退休后定居广州,2009年他来北京我们分别40年后再次相见,回顾往事,感慨万千。

90年代的李大同将军

2009年在水立方我给李参谋拍得照片,72岁了,还那么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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