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早已溜得没了踪影，三月如那秋冬树梢上的最后一片孤叶，在风中守候着一份曾有的激情与期盼。三月，在温度的起起伏伏中，让人一边感受着寒冬的料峭，一边与春光无限的明媚。悄无声息的，将我在春节期间萌动的一点感触，渐去渐远渐无书，如果再不拾起来，恐怕便会如东逝水般一去不复返了。

晚间，坐定之后，面对暮气沉沉的电脑，一时竟不知从何下手，脑间白茫茫一片，很多想变成文字的思绪，瞬间短了路。只有一个很微弱的念想，悄悄地闪了一下下，萤火虫般的暗弱。春节期间家中饲养的那只公鸡，忽明忽灭地在眼前晃荡着……

春节前夕，家乡亲友来小城，顺便给家中送来一只硕大的公鸡。丹红的鸡冠，骄傲地直立着，如一面大蒲扇，晃晃悠悠的。厚实的冠片，一看这家伙便有些年头。

这家伙，矫健的身姿，挺拔傲然，玉树临风般的英武，也许是初到城里，陌生的环境，没有家乡那片肥沃的原野，可以让它恣意地驰骋，没有村前屋后的大树，让它闪转腾挪，一展风采。在逼仄的房间一角，令它无所适从，难免不怒发冲冠，总是一副临战的侵略状态，不可一世，似乎在向我们这些瘦弱的人们发出挑战，看谁与争锋？

尤其是那漂亮的尾羽，乌黑乌黑的，闪着亮光，翘得老高老高，划出一道巨大的抛物线，也把我的视线给抛得远远的，不敢近身于它。

打它来到俺家，这家伙从来就没有老实过，一副持强凌弱的样子。有时，悄悄打开它的“牢笼”一角，它便虎视眈眈地盯着你，让你不敢掉以轻心，赶快放些食物在地上，便匆匆闭合上“牢门”，不再让它见天日，愣是让它英雄无用武之地。

我那时的窘状，让我想起《笑傲江湖》里的任我行。他虽被囚在西湖底的梅庄黑牢，铁链缠身，牢笼紧锁，却依然让梅庄的四位庄主，心生胆寒，小心谨慎地看守着。我俨然就是梅庄那憋屈胆小、形象猥琐的庄主，大公鸡倒成了飞扬跋扈的任我行了！

这家伙，虽然远离了故土，依旧在每天黎明时分，便“go，go，go——go！”地欢快开来，对周围的情形不管不顾，不清楚城里人儿的生物钟，是慢半拍的。扰的家人意见纷纷，何不早点将这家伙阉了算了，雄性激素过旺的它，应是春节里不错的盘中餐。

在我的印象中，公鸡的鸣叫之声，一般都是“喔喔喔”或是“咯咯咯”的，从小就没有怀疑过。直到时至今日，在寂静无声的凌晨，静静地躺在床上，有机会清晰地听一回公鸡的鸣叫。才发现犯了一个生活常识的错误，而且如此明显，没想到公鸡的鸣叫，原来是这个样子。

颠覆，从身边开始。

这是一段美妙的乐曲，雄壮而激越。

如果不是早间的鸣唱，有点不合时宜，惊了家人的美梦，难免让家人不深恶痛绝，那么它是可以登临歌帝的金字塔。

不说自己很久没有听到公鸡的鸣叫声了，单单它的节奏，便抓住了我的心弦。我不免怀疑1998年法国世界杯时，瑞奇·马丁主唱的那首《生命之杯》，旋律是不是抄袭了公鸡的奏鸣曲？不然怎会有如此的契合？激荡心间的“go！go！go!”，又回旋在脑际，又似乎回到了那个激情四溢的夏季，回到了法兰西氤氲浪漫的土地上。

这是一段荡涤心扉的乐曲，清澈而裂帛。

久在小城喧闹的街市，噪杂的声调，日复一日的循环，单调中浮躁的气息不停地蔓延，几乎可以将一个人心底的一座城彻底地淹没掉，让急促的心潮湿一片，乃至窒息。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家中公鸡的每一声清脆的啼鸣欢叫，都勾起了我当年生活在乡村的往昔时光。小河清流，青山远黛，村舍草居，闲看公鸡上树引吭，母鸡草间觅食，小鸡环绕母旁。

就是这样一片时空，纯朴自然，闲淡无它，不杂点儿尘埃，让如今“久在樊笼里”的我，“偷得浮生半日闲”，不经意间返回了自然之中。

不知何时，这家伙的鸣叫，不再让人心烦气躁，就跟空气清新剂一样，清新了几许，宁静了下来。

           2013年3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