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地妖

2008-11-27

2008年8月26日，地妖年满28岁，而这一天他是在一审法庭上度过的。整整3个月，即92天后的11月26日，地妖以注射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

有人说他是死有余辜，为了一点挫折就报复社会，夺取6个不相干的性命；有人说他是现代版的秋菊，因为他说：你不给我个说法，我就还你个说法，有大侠风范。而熟悉他的驴友只知道他是个和善、肯分担肯分享的行者。

地妖的罪恶，不在于夺走了6人的性命，而在于挑战国家权威。地妖的无奈，不在于最终要以命抵命，而在于这个世界永远不需要真相。

我曾经很相信“程序正义则内容正义”，现在我知道，这句话还必须有一个前提，就是诚信。如果没有诚信，程序的正义并不必然导致内容正义。比如地妖，进行了精神鉴定，请了辩护律师，形式完整的公开审理和开庭、辩论和审判，规范的上诉程序和二审，各种证据的呈现和质证，以及随后死刑复核与人道的注射，没有一个环节缺失，但没有人相信这代表着法律意义上的“程序正义”。金庸曾借武林中人质问：眼睛看到的就是真的么？《宰相刘罗锅》的主题歌唱到：故事里的事说是就是不是也是，故事里的事说不是就不是是也不是。《红楼梦》中的疯僧却说了一句着实不疯的真话：真亦假来假亦真。可见，追求正义是一件多么书生的事情。正义，对于鸟那是天上的明月；对于蛾子那是致命的诱惑；对于人是忘却疲惫的梦幻或是掩藏罪恶的霓裳。

伟大的统治是公开的，有效的统治是愚民的。假如你、我是一个统治者，我们是要伟大还是要有效？需要公开的是后公开，需要愚民的是后愚民。这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人民提出质疑，如同皇上对待梁山草寇一样，招安更有利于统治的稳定时，自然可以称余为爱将，庶出而亲同。如果不利于王朝稳定，则诛务尽。书生将民主作为目的，而政治家从来视民主为手段，有时用来亲民，有时用来安民，有时用来打压对手，有时又是引蛇出洞的伎俩。因此，书生的民主除了添乱，没有什么价值。而政治家的民主，却是活生生血淋淋光灿灿黑凄凄……

有些事情，人们永远不懂也永远弄不懂。譬如两条来自媒体的报道：

8月26日来自新华网的报道称：“7月2日，杨佳唯一信任的人——他的母亲王静，与家人失去联系。7月17日下午，杨佳的姨妈到北京大屯派出所报告王静走失。随后，北京警方启动了对王静的寻找程序。”

11月26日京华时报报道：“王静梅称，杨佳出事后，她就被带到大屯派出所做笔录。第二天深夜，她被派出所工作人员送到了北京市公安局直属的精神病医院安康医院接受治疗。”

我不会犯罪，因为我更担心我的亲人会因此被强制去精神病院接受人道主义的救治。然而我想，我还是可能犯罪的，譬如昨天报道的19岁北京顺义的农民李大伟，因为无钱医治所患的再生障碍性贫血，而采取两次持械抢劫，以谋求入监后，得到政府的人道主义救治。所以，如果我患有不治之症却还想苟活，如果我真的贫困如洗却仍然眷恋那残羹剩饭，顺义农民的做法，未尝不是一个恰如其分的选择。

弗兰克尔，还有罗杰斯、马斯洛等等，都在奢谈人生的意义。在我看来，人生没有什么意义，人类等一切生命体，其存在都是一个过程，存在的理由仅仅是万物需要一种平衡。而个体的人生不过是人类生存的手段。手段并无好坏之分，只有有效和无效之别。而所谓的有效和无效，又看是相对谁而言。

地妖用他自己的故事叙说了这有效与无效。

写于北苑闲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