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九十七回 第五节：杀年猪活动

【原文】

次日贾琏过来，见了薛姨妈，请了安，便说：“明日就是上好的日子，今日过来回姨太太，就是明日过礼罢．只求姨太太不要挑饬（ chì）就是了。”说着，捧过通书来．薛姨妈也谦逊了几句，点头应允．贾琏赶着回去回明贾政．贾政便道：“你回老太太说，既不叫亲友们知道，诸事宁可简便些．若是东西上，请老太太瞧了就是了，不必告诉我。”贾琏答应，进内将话回明贾母．

这里王夫人叫了凤姐命人将过礼的物件都送与贾母过目，并叫袭人告诉宝玉．那宝玉又嘻嘻的笑道：“这里送到园里，回来园里又送到这里．咱们的人送，咱们的人收，何苦来呢。”贾母王夫人听了，都喜欢道：“说他糊涂，他今日怎么这么明白呢。”鸳鸯等忍不住好笑，只得上来一件一件的点明给贾母瞧，说：“这是金项圈，这是金珠首饰，共八十件．这是妆蟒四十匹．这是各色绸缎一百二十匹．这是四季的衣服共一百二十件．外面也没有预备羊酒，这是折羊酒的银子。”贾母看了都说"好"，轻轻的与凤姐说道"：你去告诉姨太太，说：不是虚礼，求姨太太等蟠儿出来慢慢的叫人给他妹妹做来就是了．那好日子的被褥还是咱们这里代办了罢。”凤姐答应了，出来叫贾琏先过去，又叫周瑞旺儿等，吩咐他们：“不必走大门，只从园里从前开的便门内送去，我也就过去．这门离潇湘馆还远，倘别处的人见了，嘱咐他们不用在潇湘馆里提起。”众人答应着送礼而去．宝玉认以为真，心里大乐，精神便觉得好些，只是语言总有些疯傻．那过礼的回来都不提名说姓，因此上下人等虽都知道，只因凤姐吩咐，都不敢走漏风声．

【端木持易见解】

这一节，我曾想了好几个突破口来写，比如：

其一，宝玉是贾家的重点继承人，婚姻本来可以选择的范围非常多，各个公侯家的，本都是可以的，为何偏偏要娶宝钗？即便黛玉因为身体原因不行，宝钗家里官司缠身，又是商户身份，恐怕就更加不可娶了。可见，下卷作者有胡扯的嫌疑。

其二，即便宝玉去了宝钗，又何必非得大晚上的，悄悄的搞，像一场阴婚似的，太过于急切了。

其三，宝玉娶宝钗，既然什么彩礼都不要，那又图薛家什么呢？

其四，宝玉去宝钗，为何还要担心薛姨妈“挑刺”呢？

这些话啊，总是没有人给我答案。红楼梦这本小说是死的，它不会回答这些问题。但我们作为活人，又不得不产生这些疑问，不得不去思考和回答。

思来想去，我就把这一节放了几天，加之近期差旅繁忙，所以丢下且不顾了。我对待问题较多的情况，大抵都是这样，要放一放，再想一想，等一等，酝酿酝酿才好。

今日跳出这些问题，再换一个视角，红楼梦的主线究竟是什么？也就是说，作者婆婆妈妈，遮遮掩掩的，难道只是为了谈婚论嫁吗？我们难道也只是为了看这一场偷偷摸摸的婚姻吗？我想，我们自然不该如此。

看不透的时候，我的脑海里浮现四个字：阶级斗争。因为这是破解社会一切现象的钥匙。用鲁迅的话说，“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叶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是‘吃人’”！

从这个角度出发，我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即将没落的贾家，为了挣扎的活下去，就需要吃人。到了这个阶段，哪怕蚊子肉，他也要吃；饿的再狠点儿，恐怕狗屎也是要吃的。

江南甄家的肉，带着刺，他们吃了；薛家的肉，虽然也没多少，但他们也要吃。

薛家虽然剩余的财产不多，但夏金桂嫁了进来，是带着嫁妆的；薛家最关键的因素是薛蟠的官司捏在贾家手里，可以拿这个事儿，使劲儿让薛家拿出一切财产来。甚至，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把薛蟠弄死，然后吞并薛家的财产。

同理观察皇家和贾家的关系，其实也是如此。只要你是依附的主奴关系，就必然会随时拿你的肉来吃。就像羊圈里的羊，什么时候吃，主子说了算。理由对主子来说是不需要的，如果羊非要求给，那可以有一万个。

于是，我们再来看这一场婚姻，该怎么总结呢？

我认为这就是一场杀年猪活动。

而问题恰恰在于这里，原本红楼梦上卷的作者和我们是为猪寻找希望的，如今下卷却却翻转了，意图带我们一起，变成一个个看客，变成了一群猪看另一头猪被拖到案板上，还无动于衷的样子。

这多少总是令我们这些还有点良心的猪，觉得恶心和呕吐，不忍卒看啊。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看吧，但我更想提醒各位的是，看看我们自己吧。不要老是眼睛看着别处，却忘了看看我们自身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