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甲不留》
(2023-01-11 09:5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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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 第八十一回 第三节: 片甲不留
【原文】
宝玉走到贾母房中,只见王夫人陪着贾母摸牌.宝玉看见无事,才把心放下了一半.贾母见他进来,便问道:“你前年那一次大病的时候,后来亏了一个疯和尚和个瘸道士治好了的.那会子病里,你觉得是怎么样?"宝玉想了一回,道:“我记得得病的时候儿,好好的站着,倒象背地里有人把我拦头一棍,疼的眼睛前头漆黑,看见满屋子里都是些青面獠牙,拿刀举棒的恶鬼.躺在炕上,觉得脑袋上加了几个脑箍似的.以后便疼的任什么不知道了.到好的时候,又记得堂屋里一片金光直照到我房里来,那些鬼都跑着躲避,便不见了.我的头也不疼了,心上也就清楚了。”贾母告诉王夫人道:“这个样儿也就差不多了。”
说着凤姐也进来了,见了贾母,又回身见过了王夫人,说道:“老祖宗要问我什么?"贾母道:“你前年害了邪病,你还记得怎么样?"凤姐儿笑道:“我也不很记得了.但觉自己身子不由自主,倒象有些鬼怪拉拉扯扯要我杀人才好,有什么,拿什么,见什么,杀什么.自己原觉很乏,只是不能住手。”贾母道:“好的时候还记得么?"凤姐道:“好的时候好象空中有人说了几句话似的,却不记得说什么来着。”贾母道:“这么看起来竟是他了.他姐儿两个病中的光景和才说的一样.这老东西竟这样坏心,宝玉枉认了他做干妈.倒是这个和尚道人,阿弥陀佛,才是救宝玉性命的,只是没有报答他。”凤姐道:“怎么老太太想起我们的病来呢?"贾母道:“你问你太太去,我懒待说。”王夫人道:“才刚老爷进来说起宝玉的干妈竟是个混帐东西,邪魔外道的.如今闹破了,被锦衣府拿住送入刑部监,要问死罪的了,前几天被人告发的.那个人叫做什么潘三保,有一所房子卖与斜对过当铺里.这房子加了几倍价钱,潘三保还要加,当铺里那里还肯.潘三保便买嘱了这老东西,因他常到当铺里去,那当铺里人的内眷都与他好的.他就使了个法儿,叫人家的内人便得了邪病,家翻宅乱起来.他又去说这个病他能治,就用些神马纸钱烧献了,果然见效.他又向人家内眷们要了十几两银子.岂知老佛爷有眼,应该败露了.这一天急要回去,掉了一个绢包儿.当铺里人捡起来一看,里头有许多纸人,还有四丸子很香的香.正诧异着呢,那老东西倒回来找这绢包儿.这里的人就把他拿住,身边一搜,搜出一个匣子,里面有象牙刻的一男一女,不穿衣服,光着身子的两个魔王,还有七根朱红绣花针.立时送到锦衣府去,问出许多官员家大户太太姑娘们的隐情事来.所以知会了营里,把他家中一抄,抄出好些泥塑的煞神,几匣子闹香.炕背后空屋子里挂着一盏七星灯,灯下有几个草人,有头上戴着脑箍的,有胸前穿着钉子的,有项上拴着锁子的.柜子里无数纸人儿,底下几篇小帐,上面记着某家验过,应找银若干.得人家油钱香分也不计其数.凤姐道:“咱们的病,一准是他.我记得咱们病后,那老妖精向赵姨娘处来过几次,要向赵姨娘讨银子,见了我,便脸上变貌变色,两眼黧鸡似的.我当初还猜疑了几遍,总不知什么原故.如今说起来,却原来都是有因的.但只我在这里当家,自然惹人恨怨,怪不得人治我.宝玉可和人有什么仇呢,忍得下这样毒手."贾母道:“焉知不因我疼宝玉不疼环儿,竟给你们种了毒了呢。”王夫人道:“这老货已经问了罪,决不好叫他来对证.没有对证,赵姨娘那里肯认帐.事情又大,闹出来,外面也不雅,等他自作自受,少不得要自己败露的。”贾母道:“你这话说的也是,这样事,没有对证,也难作准.只是佛爷菩萨看的真,他们姐儿两个,如今又比谁不济了呢.罢了,过去的事,凤哥儿也不必提了.今日你和你太太都在我这边吃了晚饭再过去罢."遂叫鸳鸯琥珀等传饭.凤姐赶忙笑道:“怎么老祖宗倒操起心来!"王夫人也笑了.只见外头几个媳妇伺候.凤姐连忙告诉小丫头子传饭:“我和太太都跟着老太太吃。”正说着,只见玉钏儿走来对王夫人道:“老爷要找一件什么东西,请太太伺候了老太太的饭完了自己去找一找呢."贾母道:“你去罢,保不住你老爷有要紧的事。”王夫人答应着,便留下凤姐儿伺候,自己退了出来.
【端木持易见解】
高鹗信命,让别人信命。信命的一个标志就是宣扬:“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因果论。可惜,有个哲学家叫休谟,打破了这个因果论的铁律,几乎让信命的因果论,彻底报废。
休谟说:“我们无从得知因果之间的关系,只能得知某些事物总是会连结在一起,而这些事物在过去的经验里又是从不曾分开过的。我们并不能看透连结这些事物背后的理性为何,我们只能观察到这些事物的本身,并且发现这些事物总是透过一种经常的连结而被我们在想象中归类”。“我们并没有理由相信一件事物的确造成另一件事物,两件事物在未来也不一定会一直互相连结。我们之所以相信因果关系并非因为因果关系是自然的本质,而是因为我们所养成的心理习惯和人性所造成的”。“因果联系之间其实存在一个信心或盼望的跳跃,比如我们认为明天必定会来到是基于经验中对昨天今天与明天的“知识”,不自觉的把明天作为今天的结果,这是盼望和信心,不是知识!”
因果律是信念的产物——这是休谟对因果关系的普遍必然性进行的最彻底的反思。从此以后,人类知识的大厦,就再也没有稳固过了。康德为了破解这个难题,于是它为知识划定界限,说信仰的归信仰,知识的归知识。可是,公理以后的定理,即便十分稳固,仍然随时面临崩塌。黑格尔干脆说,一切知识都来自于人心。马克思说,人心来自于社会物质生产关系。这三个人,都想构建一种新的确定性。但确定性再也建立不起来了。黑格尔的人心先验是不确定的,而社会物质生产关系随着阶级力量的消长变动不居。终于,人们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确定只有相对的“确定”,再也没有什么绝对的“确定”了。
命,是再也无法绝对化了。因果律一朝崩塌,新世界观的产生就像婴儿出胎,就再也无法回到它的子宫时代了。
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们今天所作的解读,不过是解剖一具尸体罢了。能得到什么呢?大约是对死因做一点补充说明罢了。已死的事实,是无需再做论证的了。
高鹗非要写死马道婆,这是他的因果宿命论。高鹗是错误的,实际中,马道婆是不会必然死的,不仅不会必然死,而且现在社会里,马道婆大行其道,已然成为社会的主人翁,我们称之为“市场主体”。
马道婆所作的工作本质是什么?中介。中介的本质是什么?就是商业交换。她为什么能够左右通吃?既剥夺生产者,又剥夺消费者?因为生产者和消费者是对立的,是分开的——“生产者只为别人生产,消费者只能购买自己不能生产的”——这是中介能够获得生存的大前提。一旦生产者就是消费者,生产者掌握自己的全部社会生产的成果,中介就灭亡了,马道婆就没有了生存空间。
所以,马道婆的存在是社会存在阶级分化和等级差异,存在阶级矛盾和等级斗争。所以,马道婆不可能靠高鹗的“因果宿命论”给写死。即便一个马道婆被“写”死了,她还会死而复生,还会有无数个马道婆产生。这就像小农是资本主义的温床一样,只要小农不被消灭殆尽,资产阶级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动力,真正的社会主义就不可能稳固建立。
马道婆被写死,不过是作者的一种希望和信仰。有个讲家文化的老师叫康华兰,他说,“中国有一种知识是世界上其他国家所没有的,那就是诅咒(众人笑)。为什么呢?因为大家想,如果所有人都希望你成功,你就一定成功;如果所有人都希望你失败,你一定会失败。”他讲的对不对?大家可以自己去品一下。
我个人认为,他说的有道理,但不够。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单纯的希望和信仰,无法改变世界。高鹗希望马道婆死,我说了,死了一个马道婆,不足以消灭所有马道婆,不足以改变马道婆大行其道。就像马道婆诅咒富贵人家一样,她可以替其他人诅咒某个富贵人家,比如替赵姨娘诅咒宝玉和王熙凤,但是,这诅咒的用处非常有限。能弄倒几个呢?又敢真的弄倒几个呢?
人们诅咒封建社会压迫,结果怎么样呢?它存在了两千多年。人们诅咒资本主义的剥削,结果怎么样?已经五百多年了。人们赞美社会主义,向往共产主义,结果呢?还在门口徘徊挣扎也有百数十年了。可见诅咒也罢,希望也罢,都像鲁迅说的那样,“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
真的勇士,是用鲜血和死亡来改变世界的,就像美国,他们放毒,直接搞死我们,我倒佩服他们的勇气。
有人说,你崇洋媚外,我就问你,我倒想崇拜你,可你有没有这样的勇气呢?你这弹那炮,这机那舰的,又有什么用?说别人纸老虎,自己却连纸老虎都不如,只是影子老虎,甚至是文字老虎,装逼老虎。这样的东西,让我怎么尊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