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再难过》
(2022-09-30 10: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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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卷 第七十七回 第五节:我不再难过
【原文】
可巧正值宝玉从外而入,一见带了司棋出去,又见后面抱着些东西,料着此去再不能来了.因闻得上夜之事,又兼晴雯之病亦因那日加重,细问晴雯,又不说是为何.上日又见入画已去,今又见司棋亦走,不觉如丧魂魄一般,因忙拦住问道:“那里去?”周瑞家的等皆知宝玉素日行为,又恐劳叨误事,因笑道:“不干你事,快念书去罢。”宝玉笑道:“好姐姐们,且站一站,我有道理。”周瑞家的便道:“太太不许少捱一刻,又有什么道理.我们只知遵太太的话,管不得许多。”司棋见了宝玉,因拉住哭道:“他们做不得主,你好歹求求太太去。”宝玉不禁也伤心,含泪说道:“我不知你作了什么大事,晴雯也病了,如今你又去.都要去了,这却怎么的好。”周瑞家的发躁向司棋道:“你如今不是副小姐了,若不听话,我就打得你.别想着往日姑娘护着,任你们作耗.越说着,还不好走.如今和小爷们拉拉扯扯,成个什么体统!”那几个媳妇不由分说,拉着司棋便出去了.宝玉又恐他们去告舌,恨的只瞪着他们,看已去远,方指着恨道:“奇怪,奇怪,怎么这些人只一嫁了汉子,染了男人的气味,就这样混帐起来,比男人更可杀了!”守园门的婆子听了,也不禁好笑起来,因问道:“这样说,凡女儿个个是好的了,女人个个是坏的了?”宝玉点头道:“不错,不错!”婆子们笑道:“还有一句话我们糊涂不解,倒要请问请问。”方欲说时,只见几个老婆子走来,忙说道:“你们小心,传齐了伺候着.此刻太太亲自来园里,在那里查人呢.只怕还查到这里来呢.又吩咐快叫怡红院的晴雯姑娘的哥嫂来,在这里等着领出他妹妹去。”因笑道:“阿弥陀佛!今日天睁了眼,把这一个祸害妖精退送了,大家清净些。”宝玉一闻得王夫人进来清查,便料定晴雯也保不住了,早飞也似的赶了去,所以这后来趁愿之语竟未得听见.
宝玉及到了怡红院,只见一群人在那里,王夫人在屋里坐着,一脸怒色,见宝玉也不理.晴雯四五日水米不曾沾牙,恹恹弱息,如今现从炕上拉了下来,蓬头垢面,两个女人才架起来去了.王夫人吩咐,只许把他贴身衣服撂出去,余者好衣服留下给好丫头们穿.又命把这里所有的丫头们都叫来一一过目.原来王夫人自那日着恼之后,王善保家的去趁势告倒了晴雯,本处有人和园中不睦的,也就随机趁便下了些话.王夫人皆记在心中.因节间有事,故忍了两日,今日特来亲自阅人.一则为晴雯犹可,二则因竟有人指宝玉为由,说他大了,已解人事,都由屋里的丫头们不长进教习坏了.因这事更比晴雯一人较甚,乃从袭人起以至于极小作粗活的小丫头们,个个亲自看了一遍.因问:“谁是和宝玉一日的生日?”本人不敢答应,老嬷嬷指道:“这一个蕙香,又叫作四儿的,是同宝玉一日生日的。”王夫人细看了一看,虽比不上晴雯一半,却有几分水秀.视其行止,聪明皆露在外面,且也打扮的不同.王夫人冷笑道:“这也是个不怕臊的.他背地里说的,同日生日就是夫妻.这可是你说的?打谅我隔的远,都不知道呢.可知道我身子虽不大来,我的心耳神意时时都在这里.难道我通共一个宝玉,就白放心凭你们勾引坏了不成!”这个四儿见王夫人说着他素日和宝玉的私语,不禁红了脸,低头垂泪.王夫人即命也快把他家的人叫来,领出去配人.又问,“谁是耶律雄奴?”老嬷嬷们便将芳官指出.王夫人道:“唱戏的女孩子,自然是狐狸精了!上次放你们,你们又懒待出去,可就该安分守己才是.你就成精鼓捣起来,调唆着宝玉无所不为。”芳官笑辩道:“并不敢调唆什么。”王夫人笑道:“你还强嘴.我且问你,前年我们往皇陵上去,是谁调唆宝玉要柳家的丫头五儿了?幸而那丫头短命死了,不然进来了,你们又连伙聚党遭害这园子呢.你连你干娘都欺倒了.岂止别人!”因喝命:“唤他干娘来领去,就赏他外头自寻个女婿去吧.把他的东西一概给他。”又吩咐上年凡有姑娘们分的唱戏的女孩子们,一概不许留在园里,都令其各人干娘带出,自行聘嫁.一语传出,这些干娘皆感恩趁愿不尽,都约齐与王夫人磕头领去.王夫人又满屋里搜检宝玉之物.凡略有眼生之物,一并命收的收,卷的卷,着人拿到自己房内去了.因说:“这才干净,省得旁人口舌。”因又吩咐袭人麝月等人:“你们小心!往后再有一点分外之事,我一概不饶.因叫人查看了,今年不宜迁挪,暂且挨过今年,明年一并给我仍旧搬出去心净。”说毕,茶也不吃,遂带领众人又往别处去阅人.暂且说不到后文.
【端木持易见解】
宝玉为什么说“凡女儿个个是好的了,女人个个是坏的了?”这话“不错”呢?
“怎么这些人只一嫁了汉子,染了男人的气味,就这样混帐起来,比男人更可杀了”?
宝玉难道真的不知道理由吗?
其实,原因不过是,女儿阶段,还主要是天然的产物,社会性活动少,就不会参与利益的争夺。一旦结了婚,成了家,就不得不进入家庭和社会的生活,她们就丧失了个体的独特性,个性,即美的存在。她们就不得不首先服从家庭和社会的礼教,律法,以私有、封建、等级作为最基本的律条,不得不围绕利益的私有化作为自己的最高行动指南,人就变得自私残忍起来。这就是所谓的“男人的气味”——杀气。
周瑞家的对这些“副小姐”们的残忍;老婆子们对“芳官”们的残忍;王熙凤对“尤二姐们”的残忍;赵姨娘对王夫人的嫉恨等等,哪一个不是女人们厮杀的较量?
最近几回,大家看到了,邢夫人要攻击宝玉以打击王夫人、赵姨娘在贾政那里也打宝玉的小报告、王夫人身边的人,也攻击宝玉身边的人;甚至宝玉身边的袭人麝月也攻击晴雯和芳官、小四等;王夫人自己呢?也要扫清宝玉身边属于贾母的人,以争夺对宝玉的控制权。
一句话,得不到宝玉的,就想毁灭宝玉;有可能染指宝玉的,就要赶跑她;想长期霸占宝玉的,就要剔除她。一切都是宝玉争夺战。千百年了,仍然如此。
小儿、女儿、或者秀秀老头老太,大约无力参战,凡是有点力气的,就不得不卷入这样的战斗,每个人的“心耳神意时时都在这里”。“人世难逢开口笑,上疆场彼此弯弓月。流遍了,郊原血。”算是把人类史讲完了。
为了达到目的,“口舌”宣传,美色“勾引”,志趣“鼓捣”,利益“调唆”,无所不用其极。直至“所在啸聚,连群结党,日滋月蔓,弥漫山泽”,终于有“陈王奋起挥黄钺”,“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有人为入画难过、为司棋落泪、为四儿和芳官悲伤,照我说,瓦解了才好呢。人不再迷恋宝玉,戒掉了金钱和权力崇拜,反倒能好好的干一番大事业呢。这就叫不破不立。
成日里在大观园苟且,真不如到广阔天地里,心净人洁,作为更大呢!
你看自古以来,在朝廷里做官的,就没有几个做出成绩来的,反倒是被贬在外的,倒真正为百姓做了点实事或者写点好诗佳作呢。
为什么呢?就是因为,身在朝廷里,必然脱离群众。哪里晓得,群众才是推动历史发展的根本力量。
所以,入画从“图画”中出来,司棋从“棋盘”中出来,四儿从“云香”中出来,耶律雄奴从“奴”中出来,这才能真正的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岂不是很好吗?
否定之否定,我看好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