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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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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着雪

(2011-10-31 23:3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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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分类: 短篇小说

晚上,八九点的样子,夜色迷蒙,外面下起了雪。

小生躺在沙发上,借着鱼缸上的灯光,看一本书,一本叫不上名字的书。他睡前习惯看几行字,也谈不上说是看书,实际上,真正读一本书是很难的,也是很奢侈的一件事。要明白地将书一页一页地翻过去,比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还困难。确实,在小生看来,有些书简直高不可攀,艰涩异常。不过,对小生而言,睡前翻翻书,只是一个等待睡眠的诱头罢了。如果不看书的话,那些莫名其妙的念头会一直在内心里扑腾,星星一样地闪啊闪,闪着闪着天空就会闪出一弯月亮的。那样的话,他就会失眠。而捧一本书,无论什么书,就可以完全抑制那些念头,这是很奇妙的事。小生常常觉的,每一本书就是一个梦境,又像一个泥沼,只要一踏入,很快就会陷进去的,进而不能自拔。

今晚,他没有读几行,几乎是刚拿起,做了个阅读的姿势就突然睡着了,突然间大脑像断了电。在半梦半醒中,他听到了女儿作业本上铅笔沙沙地声响,他感到自己的身子像一只破旧的古船,不小心突然失事了,正在往下沉,瞌睡像水污淖的水一样,正在漫过自己的胸口。距他头顶不远,大约就半米的样子,在电视机的旁边,有一只四方形的鱼缸,红色的边框,里面有一束绿萝,缸底有一些沙石,还有几个蜗牛的壳。有十几条小鱼,花花绿绿的,有些孤寂,神情凝重的样子,游来游去,游来游去。

快要沉到底的时候,妻子突然闪身打开卧室门出来了。

妻子刚才在卧室的电脑上听课来着,对了,是听课来着。她的耳朵上挂着一只耳机,小小的钮扣一般,桔黄色的,是小生几个月前买回来的。那只耳机有着长长的线,像一个具有魔法的链子一样,将她与电脑死死地链接在了一起,一链就好几个小时,让妻子难以摆脱。有几次,小生想伸手过去,将她的耳机摘下来,看她在电脑前写写画画,痴痴思索的样子,恍惚中像在梦中,就有些不忍。

“你们都出去,谁也别打扰我!”妻子好几次都这样说。

有几次,小生一走进卧室,下意识地都会听到这种恐惧的声音迎面扑来,像喝斥,这让他对妻子的神志或者说精神状况产生怀疑。

看样子妻子因为考试有些烦躁,生存的压力好大,这让小生感叹又无奈:“考试真正是一个再无奈的主意!”可没有更好的办法,“简直都是对人性的折磨。”

真难以相信,小生打了一个盹,突然像过去了一个世纪,他突然像被什么托了起来,醒了三分。小生感到妻子像一个陌生人,无缘无故地走进了他的世界。她绕过三人沙发,以及茶几,径直走到了小生所睡的两座沙发跟前来,像是不由自主地被什么东西吸引了过来,到底是什么吸引了她,也许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走到沙发跟前时,她看到了小生的书掉在了地板上,书的封面上画着一个大甲壳虫,虫子的身子里却是一个蜷缩的人。她看了一下封面上的画,又看了一眼小生,小生蜷在沙发里,活像一个大甲壳虫。妻子有些纳闷,为什么小生不睡床,是因为害怕光亮吗?要睡沙发,也不睡三座沙发,那完全是一个单人床,足够他睡了。她没用往深处想,就挤上了沙发。她在挤上来的时候,也没有顺势捡起地板上的那本书。

这个两座的沙发,已经让小生够受的了,可她还是要挤上来。

她是梦醒了吗?突然间摆脱了耳机了,是她的耳朵有些不耐烦那些讲课的声音了?是放弃了考试,或者已经结束了考试,或者已经办理了退休手续,这似乎都不可能,他们还年轻,才三十五六的样子,一切尚早。小生潜意识里,妻子穿过客厅的样子,脚步轻得像一只猫,幽幽的影子,像一个狐仙。她将脚伸进了薄被子里,呀!好冰凉的脚,像远远地刚从雪地里走回来,她把脚伸进了小生的腋下,小生打了一个激灵,就完全惊醒了过来。

“你干啥?快累死了,让我睡吧!”小生突然叫了起来,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个突然闯进他房间,惊醒他睡梦的人。

“暖暖,给我暖暖!”她有些嬉皮笑脸,又用脚趾挠了一下小生的腋窝。这下小生却笑出了声:“痒死我了,痒死我了!”

大约是她担心小生没有完全醒过来,于是又用脚趾胳肢了一下,小生躲躲闪闪着,在局伧的空间里,两个人展开了一阵小小的肉搏,他也用脚尖胳肢她,都触到了那些有象征意味的敏感部位。两个人相互胳肢着,咯咯咯地笑着。顿时,房子里的空气快乐了起来,充满了甜蜜的味道。小生感到像是在梦里头,在无忧无虑的梦里头,或者在天堂一样,他们的快乐得有些忘乎所以了,让八岁的女儿都有些嫉妒:“你们能不能小声点,我写作业呢!”

笑过后,她还是硬挤在了沙发上,于是,两个人一下子蛇一样的头尾缠在了一起。这让沙发一阵好受,吱吱作响。

这时,小生彻底醒了过来,他突然间像发现了什么,发现了什么呢?他觉得已不再年轻了,嘻嘻哈哈有些不合时宜。他感到时间一天天地磨平了他性格中的许多棱角,岁月让他的脾性绵软温和了许多,甚至连同强烈的性欲也渐渐消褪了。那个愤世嫉俗的人呢?那个脾气暴躁的人呢?那个如狠似虎的人呢,似乎是不知不觉中消失了,又像是一眨眼的功夫。小生想,自己身上那些痒痒肉也一样都应该消失的,但现实并非如此,恰恰相反,他们的肉搏的过程中,却无意唤醒了身体里沉寂的痒痒。是的,一个人永远都不能完全认识自己,那些胎记一样隐秘的东西总会伴随一个人的终生;是的,那些隐藏在心底的,或目光所不及的东西,总会因某种要缘被唤醒,在记忆与感受的体验中再次被强调,那些看似衰弱死寂的欲望与情感,突然会被激活并光芒四射。

后来,就在小小的沙发上,在薄薄地被子里,他们缠绵在一起,开始聊天。

他们先是聊起那部《告密者》的电影,共同回忆起一个人同一个组织在战斗的情形。因为这部电影,他们聊到了小悦悦的死,聊到了性奴案与杨金德案,聊到了一些群体事件。小生说:“看来人世间永远无法避免的是人祸,而不是天灾!”也是因为这部电影,小生又想起了一个去刚果维和归来的军人,军人见了小生的面,连连感叹:“还是中国好,中国好!”小生看了看军人在刚果拍的一些照片,那些孩子、女人,仿佛都在生命线上挣扎,衣衫褴缕,眼神呆滞。“我们啃过的骨头,扔到地上后,孩子们就上来争抢!”军人说。

接着,他们不知怎地又聊到了弟弟的婚事,想起了这宗婚事中出现的那些不愉快的周折,让人猝不及防。妻子感叹:“老人们都盼着儿子有出息,儿媳妇漂亮又能干,可总不能如愿,他们无法将自己的意愿移植到儿子的大脑里。”对于比他们小的年轻人,小生与妻子像两位饱经沧桑的老者,他们感叹着年轻人不黯世事,做事不想后果,感叹年轻人的感情的不可琢磨。“多么自负,多么不成熟啊!”两个人像同时感叹了一句,感叹的声音像鱼缸中的气泡,突然冒起,瞬间就又破了。也许在年轻人的眼中,长辈或者哥哥姐姐都显得世俗,而在长辈的眼中,他们总是这般自负,从不承认失败,就算是到了八十岁,也许都会是这种认识。

接着,他们聊到了房价,聊到了装修,还聊到了那个装修工,聊到了同一个人装修两个房子,效果差异很大的原因,“那是因为两家人对装修工的态度不一样!”他们还聊到了买家俱,他们聊到了新车的价位,聊到了堵车,聊到了加油,聊到了亲友们之间的攀比。后来,又聊到了老人的赡养,孩子的教育,聊到了老板与员工的矛盾,聊到了变幻莫测的股市,聊到了网友。当聊到了宗教信仰时,小生的妻子再三说:“做为一个穆斯林,身上一定要带大水的!”这也是一个长者常交待的事。因为他们都知晓人的无常,如果生命结束时 ,身上没有大水,那是多么可怕的事。他们还聊到了文学,这似乎有些可笑,他们懂什么文学啊!小生说,他看了《百年孤独》,读着读着就笑出了声,老马尔克斯确实够幽默,后来就开始吃惊了,为他的想象力,为他夸和的语言,为他魔幻般的情境。但他还是觉得《红楼梦》要好,他每每读一次就痴一回,总觉得是他曾经经历过的生活,他不由地就想起了陈晓旭等《红楼梦》电视剧的演员,总觉得那些演员都是真正小说中的人物,连他们的命运都有些相像,是穿越到现在来的。为此,他还去了北京,去看了看新修的大观园,失望之极,但还是在潇湘馆、怡红快绿等处留了影。

不知不觉,他们又聊到了过去,聊到了放羊的童年,聊到了挨饿的岁月,聊到了种种不如意的往事。后来聊到了一些亲戚,比如一个年轻时很大度的人,现在却变成了吝啬鬼,像被洗脑了一样;一个人老爱同人吵架的人,可现却跟谁也吵不起来了;日子富足的人没几年不知何故窘迫了起来,日子贫困的人渐渐地有车有房了,风光了起来。

他们聊啊聊,孩子早已熟睡,他们聊啊聊,外面的雪越下越大。

就这样,他们一直聊进了深夜,越聊越兴奋,脑勺开始发烫,意识紊乱,嘴巴已经言不由衷,越聊越停不了下来。为什么,那些陈年往事在大脑里洪水一样肆意泛滥,怎么也控制不住呢!这种情形简直是不可想象的,那些躲在大脑暗处、那些长了苔藓的隐秘的往事,一一都被他们重新发现,重新阅读了一遍!

“如果时间真的能够倒流,那该有多好!”不知谁在说,但分明两个人都听到了。

他们在黑夜里,在大雪纷飞的黑夜里,他们不由自主地聊。有时说一句顿一下,有时则滔滔不绝,有时低一声,有时高一声,有时自问自答,有时自言自语……他们所聊起的岁月往事以及新闻,以及那些有关切身的感受,五色陈杂的情绪,足以塞满整个房子,足以让他们感到筋疲力尽。而事实上,他们几乎因过度劳累而忘记了劳累这个词。

夜已经过半,他们还是停不下来,他们的唇齿还在不停地翕张,恍惚间两张嘴巴,突然变成了无数的嘴巴,在天花板附近,蝙蝠一样的飞来飞去,相互碰撞着翅膀。他们所聊的话,像外面纷飞的雪片一样,在房子里飞啊飞,舞啊舞,打着旋儿,接着形成一个旋窝状的声流涌入了彼此的耳朵……

他们已经惊慌了起来,是的,谁都想停下来,可是谁也无法停不下来。如果这样下去,也许等不到天亮,他们将累死无疑,有什么办法呢,像着了魔,也许他们是在梦中,也许他们已经死去,只是一对鬼魂在聒噪。

 “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两张嘴巴突然就停下了了,两个人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回到了现实。余音未尽,来不及思索,两个人眼前一片黑暗,突然间睡死了过去,像被沉重的瞌睡突然击倒。

又过了良久。 “要是明天不上班该有多好啊!”一个声音在说。

一时,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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