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在两个故乡中的子青
(2009-03-29 14:45:30)
标签:
杂谈 |
分类: 随笔 |
刘亮
不见子青已经四五年了。可他的文章,还是常常看的,他要是不发给我,我就自己到网上去搜。毕竟,十年来,我一直很看好他;更重要的,是看他的文章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一种享受。
还是先从十二年前说起吧!大约是秋天,时逢哈密一家报社举行笔会,一时群贤毕至,里面就有穿着军装的他,还有他当时并不熟悉的我。我这人嘴拙,对自己长相也不怎么自信,所以开会总喜欢躲在后面,艳羡地无可奈何地看别人“上位”、出尽风头。那群人里,有一个家伙很快就引起了我的注意,他长得很英俊,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帅”,个头适中,浓眉大眼的,目光很锐利,就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似乎一下子就能戳进你的心窝子;又像一台x光机,连你内心深处的小九九也无所遁形。在他脸上,还有着一股子很明显的傲气,很有点睥睨万物、不可一世的样子。那次笔会,他作为代表发言,这家伙竟然激情飞扬、滔滔不绝地大谈了一通地域文化的问题,令在场的朋友们惊叹。笔会后聚在一起,感觉他总是大大咧咧的,好像谁都不在他眼里。这样的人,我是不太愿意亲近的。说老实话,那时候我对这个长相英俊的家伙可真没什么好印象。让人奇怪的是,人堆里,我独独记住了他。
2000年,子青的第一本散文集《我深爱的这片土地》出版了。书里写得最多的是乡村,乡村虽然贫瘠,但经子青饱蘸真情的笔墨点染,顿时就有了温度、有了色彩,字里行间,处处蕴含着人性的光辉与亮丽,那些来自民间与底层的真正的善良与质朴让我感动,甚至落泪。从书里,我了解到,子青1974年出生于甘肃泾川,黄土高原上的一个小山村里,后来参军入伍到了新疆并且在这里扎下了根。就这样,子青有了甘肃和新疆两个地理位置上的故乡,甘肃有子青父母以及山水土地的骨肉亲情,而新疆的浩瀚与宽广则重塑了子青的精神以及信仰,两种文化、两种情感的融合——其间注定有一个艰难而不为人知的过程——才有了现在的子青。而我,恰恰有着和子青类似的经历,我生在新疆,但一岁零三个月就被父母送回了老家湖南,在那儿长到了十三岁,我的内心深处,同样有着两个故乡,我的骨子里,一样受过两种文化的熏染。从此,子青的喜怒哀乐都已不再孤单,那背后,似乎也藏着我的影子。我相信,那是一种心灵的契合,一种真正意义上的理解。
应该说,正是通过这本书,通过书里的“真”和“善”,我对子青有了较深入的了解;同样,也是通过这本书,一个念头在我心里萌了芽,并且生发得越来越旺,我固执地以为,子青被人低估了,虽然他目前还没有得到跟他水平相一致的名声,但他早晚会得到的!
再后来,子青离开了部队,进了一家报社当编辑。这以后,我们见面的次数便多了起来。交往两次,我就发现,子青的为人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孤傲、冷僻。他爱笑,不光笑声响亮,而且很独特,很有感染力,让人一听就知道他的笑是发自内心的,他是真的很开心。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没什么心机的人。随后而来的传闻也印证了我的想法。似乎,子青在报社干得并不如意。有一次,听人说他太爱较真,哪怕是本地一些名家的稿子,他也喜欢横挑鼻子竖挑眼,说这不行那不好的,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总之是没有丝毫顾忌;还有一次,更是听人直说他书呆子,据说是某次他和一位记者到城郊某单位采访,到了中午吃饭时间,人家留吃饭他说不吃,人家说派车送他们回去他也不让送,结果两个人走了好长一截路才搭上车回到报社,那个记者又累又饿,一路上不停埋怨子青太“傻”。
那时候,我心里便有了隐隐的担忧,为子青的不通世故。我想,我该推心置腹地劝劝他,是的,文人是要有个性,有个性才能写出与众不同的锦绣文章;可为人处世,个性太强又怎么能行呢?我们必须承认,我们都很渺小,我们必须适应这个社会。子青给了我这样的回答,在一篇文章里,他写道,“我总是与这个时代,与身边的每一个人谨慎地保持着距离,我无法将自己扔进急速旋转的生活旋涡中,以及拥挤的人流中去。”子青无法信任这个社会、这个时代,他唯一能信任的,似乎只有手里的那支笔。对此,我只有叹息。
后来,子青去了乌鲁木齐工作,听到消息我是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他有了更加广阔的发展空间;担心的是他的孤傲的性格,耿直古板的子青,他行么?他一定会吃不少的苦。那时我常想,经历过一些挫折,子青的脸色会不会多一些柔和,眼神会不会少几许凌厉,还有他的腰板,会不会增加一些弹性?
此后,看到了他的长篇《夏夜》,从中我看到了一个精神流浪者对土地与故乡的血肉情结;他的中篇《最后的疼痛》让我看到了一个孝子,一个真正的男人的担当;他的《罗布泊最后的男人》让我看到了一个有着强烈忧患意识的子青,当然我还看到了他的许多短篇。最让我喜欢的还是他的一些散文,去年我从《天涯》杂志的散文新锐榜上看到了子青的名字,这让我一阵欣喜,再后来我在网上看到了他的一些诸如《叫我一声,我就会停下来》、《我担心村子里年轻的男人都走光了》、《世界,美好的只是乳沟而非乳房》、《用一缕香魂紧紧把我拥抱》等散文,有的点击率超过了五六万,我突然发现,他的境界更开阔了,思想更成熟了。很快我在《天涯》、《美文》、《芳草》、《黄河文学》、《太湖》等多家知名刊物看到了子青的作品。
在子青的很多作品中,我更喜欢他的《小世界》,那里面有他生存的痕迹与内心深处的痛楚,我喜欢他笔下这些琐碎的、日常生活中的一些小片段。我想,文学源于生活,但如果从作品里看到的仍是生活中的柴米油盐,那毫无疑问会让我们失望。可子青没有,如果说生活的本质确实是平淡乏味的,那么子青有一种特殊的能力,他用他敏锐的洞察力、丰富的想象力和平实的语言向我们充分展示着世界的本质、事物的本质;他可以将平淡乏味赋予哲理与妙趣;他让我们思考,思考一些平时常常被我们忽略和遗忘的小问题,而这些小问题的背后,无不蕴藏着天地命运的大道理。他的小世界系列让我发现,他是一个能把日常的生活、平俗的生活赋予审美意义的作家。我不知道,别人从他的文章里看到的是什么?于我而言,那是一面面的镜子,世态的炎凉、人心叵测的阴暗面,乃至一个个猥琐的小小的“我”,全在里面。
正如《太湖》主编陆永基先生说的那样,子青有很好的脚力,他一定能走得更远,这一点我也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