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电话给物业公司，希望找一个收垃圾者，我因为要装修房子，阳台上堆了好多的破烂，纸壳子、一拉罐、矿泉水瓶子、旧衣服、旧鞋子，孩子的玩具，有些东西还可以用的，但我却想尽快地将这些垃圾清理出房子，似乎这些东西是陈年的烦恼堆在我的心里。

过了很长时间，门铃响了，很短促的一声，仿佛按门铃的人担心摁错了，或者经怕门铃响声过长过大就惊忧了人家，那样子是刚摁上就松手了，像触了电。是一个老人的声音，他问是不是我家要卖垃圾。我急急地说，是的，是的，快上来吧！

老人头发花白，面目慈祥，衣服脏兮兮的，一进门对我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我问了声好，径直引他到阳台，他躬着腰，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包装带，一只褐灰色的蛇皮袋子，到阳台一看：“这东西太多了，我得拉车子去！”他声音好大，说完转身又出了门。下楼梯的时候，他将蛇皮袋子他放在门口，迟迟疑疑地有些担心会丢掉一样。

好一会儿，它上楼来了，进门时又堆着笑，他又带了一只大蛇皮袋子。很快就展开了工作，他先将那些易拉罐与矿泉水瓶子踩扁，与那些旧衣服、鞋子、玩具一股脑儿地装进了蛇皮袋子，边装边叮嘱我仔细看看有没有可用的东西，他的声音好大，让我怀疑他的耳朵有些聋了。我大声地回答他：你装吧，都没用了！他说可要仔细哩，一次他收完垃圾，几天后这家人碰见他问见没见一个身份证，呵呵，我要他的身份证作啥？

我看他的性格十分开朗，收垃圾的快乐劲似乎比我见过的一些有车有别墅有美妻的大老板要多得多。于是我与他攀谈了起来，我问他多大年龄，他让我猜，我说有六十岁了吧，他又笑着说属狗的，六十三了！那样子，我将他猜小了好多。他有三个孩子，老伴两年前去世了，去世时五十八岁，刚开始医生说是肺癌，后来又说是肺炎，花了三万块钱，最后打了一针就不行了，这不是胡治吗？他的脸上还是堆着笑，仿佛是讲别人的事一样。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说你还是心宽，活得高兴，我母亲去世后，父亲一直不高兴，他能像你一样就好了。呵呵，这由不了人么！你一天到晚吊着脸给谁看，谁爱看？谁也不爱看，还得笑着活不是！

他的手好大，粗糙极了，大拇指指甲老长，我看着他将那些纸壳子拆开平铺在包装带上，有些包装箱上有透明胶带，他就握拳伸出大拇指，用他那厚而长像刀子一样的指甲用力一划，就割开了胶带，那样子这指甲是他随身带的一个利器，让我心惊。我问纸壳子、易拉罐……等都是什么价格收，他突然脸上表现地十分无奈，说纸壳子一公斤才四毛钱，易拉罐一毛钱四个，铁一公斤……他说的价格都十分地低廉，要是以前……仿佛都是金融危机闹的。接着又叨叨说：这个小区太穷了，没东西，没东西！还说我这儿的垃圾太多，全是垃圾！那意思是他来成了帮我搞卫生的人了，没有淘到有用的东西，我提了提他整的纸壳子，少说也有十几公斤，我说，这么重的纸壳子，加上好多瓶子，铁管子等，能卖些钱的。他听了又是一脸的无奈，很可怜的样子，唉，哪有那么多！他将阳台上的东些很快就清空了，两大蛇皮袋子，一大捆纸壳子。

我想让他多拿几趟下楼，没想到他将东西全搬出门后，转身进来伸手从内衣口袋里找钱，我本想给不给钱都元所谓的，如果真要按他说的卖，至少也能卖十几块钱的。我看着他摸了好一会儿终于摸出了几个钱，一张五元的，两张一元的，一张五毛的，还有几张一毛的。他犹豫地给我挑出了两张一元的、一张五毛的，他将那三张票子吊在手中递给我，那样子仿佛不是钱，而是两条鱼一样。这点钱有些出乎我的所料，也让我有些不忍，他为了最后这个结果，做了多长的铺垫与努力呀！

当我准备接过这三张又破又脏的钞票时，我又一次看到了它的手，又粗又大的手指，又一次看到他的大拇指，以及里面积满黑污垢厚面长的如刀子一般锋利的指甲，我一时不敢伸手去接了。他将钱放在了门口的鞋柜上就关了门，我拉开门想让他慢点下楼，没想到，他竟然将两大蛇皮袋子与一大捆纸壳子一块背了下去，急促的脚步，仿佛怕我反悔要跟他讨价还价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