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淑霞

    弗拉门戈歌舞就像舞台上一团燃烧的火，不断地撩拨着人们的心弦，经久不息。

吉普赛人的创造

    与斗牛并称为西班牙两大国粹的弗拉门戈是西班牙人的骄傲，是融舞蹈、歌唱、吉他于一体的综合艺术。有记载的弗拉门戈历史只有两百多年，而两百年前的历史则为人们留下了不断的争论和猜测。

    在那之前所发生的一切，大多通过传奇故事流传了下来，更增添了弗拉门戈的神秘色彩。很多人认为弗拉门戈是吉普赛人的发明创造。虽然吉普赛人并非弗拉门戈唯一的创造者，但他们对于弗拉门戈的形成功不可没，而且到现在弗拉门戈艺术的中心仍是传统吉普赛人居住的地方。

    1425年，吉普赛人从印度来到安达卢西亚，也带来了带有浓郁印度风格的歌舞。那时的安达卢西亚仍在阿拉伯人的统治之下，还聚居着犹太人、摩尔人。不久，作为异教徒的吉普赛人遭到了天主教宗教法庭的迫害。摩尔人也被迫改信天主教，否则就被驱逐出西班牙，犹太人也遭遇了类似的命运，而吉普赛人的经历最为恐怖：统治当局试图将吉普赛人全部种族灭绝，还通过了很多法律限制吉普赛人的行动。

    吉普赛服装和语言都遭到禁止。当局禁止吉普赛人流浪，要求他们寻找固定的工作，但又不准从事卖马、在集市上摆摊和巫术等传统的吉普赛谋生方式。种种的法律约束和限制使得一些吉普赛人、摩尔人和犹太人不得不躲藏到地形险峻的山区生活，以逃脱当局的追踪。很多年之后，不同文化在这里融合、滋长，便形成了今天我们看到弗拉门戈。

    18世纪时，人们对吉普赛人的态度大为改观，因此很多吉普赛人走出山区，回到了以往的村子和城镇生活，并带来了神秘伤感、豪放泼辣的弗拉门戈。

弗拉门戈的新生

    最初，弗拉门戈只在吉普赛人的家庭聚会上表演，并未引起人们的关注。但神秘的音乐和刺激的舞蹈很快吸引了18、19世纪小说作家的注意，他们不断创作有关这些艺人以及他们所表演的狂野歌舞的神奇故事。后来也有不少非吉普赛裔的弗拉门戈爱好者参与其中，吉普赛歌手也开始在充斥着妓女和酒精的社会名流私人聚会上献艺。

    那段时间，不少艺人因为表演弗拉门戈而成名，弗拉门戈也风行起来。

    1850-1910年是弗拉门戈的“黄金时代”。那个时代也被称为弗拉门戈的歌手咖啡馆时代，在安达卢西亚的塞维利亚和加蒂斯（Cádiz）率先开设了这类咖啡馆，人们可以在那里边吃边喝，同时欣赏弗拉门戈表演，这类表演主要是为了获得经济上的收益，但也使弗拉门戈得到了推广和普及。很多吉普赛艺人并不愿意在这种咖啡馆献艺，因此也促成了大量非吉普赛裔弗拉门戈演员的出现。他们的表演不那么浓烈，更像是安达卢西亚地区的民歌。而这时西班牙的殖民舰队水手返国，又将古巴、波多黎各、阿根廷等地的音乐注入到弗拉门戈中。

    吉普赛人表演弗拉门戈是很随兴的，既没有固定的表演内容，也不会有固定的表演时间。随着非吉普赛裔演员在安达卢西亚地区的流行，弗拉门戈舞蹈也有了更多的理解和创新。传统的深沉之歌（cante jondo）已不再在咖啡馆流行。专业的弗拉门戈表演团逐渐形成，舞蹈本身更偏重编排。

    弗拉门戈咖啡馆变成了表演场，传统的吉普赛人弗拉门戈表演遭受打击。原汁原味的弗拉门戈歌舞不再受追捧，艺人们只有两个选择：放弃严谨的艺术要求加入日益壮大的非吉普赛人裔艺人，或者返回他们的小乡村继续纯粹但不为外人所关注的表演。

    弗拉门戈表演渐渐由小型的咖啡馆移往大戏院。由于舞台空间和观众的改变，弗拉门戈的表演纯度逐渐减弱。为振兴弗拉门戈，古典作曲家Manuel de Falla联合艺人与知识分子，在1922年举办了弗拉门戈歌手大赛。但遗憾的是，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战争接踵而至，摧毁了弗拉门戈。那时候，处于贫穷和饥饿之中安达卢西亚只有在大剧院里才能看上渐渐被人遗忘的弗拉门戈表演。弗拉门戈的复兴运动推迟至上世纪50年代，无数艺术家、作家、知识分子联合起来，有人著书，有人写专论探讨弗拉门戈的根源，唱片公司也灌录了许多伟大歌手的作品，陆陆续续，西班牙各地又开设了许多专门表演弗拉门戈的酒馆、俱乐部，致力推动古典弗拉门戈。

音乐——打开灵魂的钥匙

    弗拉门戈最原始的形式仅仅是歌唱，再加上用木制品或藤条敲击地板所发出声音伴奏，后来吉他慢慢地成为了弗拉门戈不可或缺的伴奏乐器，并起着歌曲的架构和推动力的重要作用。

    弗拉门戈的吉他在构造和演奏技巧上都与古典吉他有所区别。弗拉门戈吉他大致可以分成两大派：一种是古典派演奏，以稳重的节奏为主。另一种则是纯浪漫派的演奏，以弹性的节奏表达乐曲。尽管这两派演奏风格和特点不同，但其础节奏完全一样。

    时至今日，吉他演奏大师早已超越歌舞伴奏的身份而自立门户，将弗拉门戈吉他发展为一种独立的艺术方式。数十年间，众多吉他大师利用吉他清晰的节奏感及强烈表现自我个性的特色，埋首潜心研究出许多艰难的技巧，产生许多不同效果的方法。而吉他亦演变成拥有无数自由表演曲目、能表現深度音乐性的独奏乐器。

    弗拉门戈的曲子以不和谐音为主，频繁变调，常令初听者觉得晦涩难懂。但当地人却能领会其中的真挚情感。音乐和舞蹈分为三类：第一种是深沉之歌（Cante Jondo），深沉或严肃，格调忧郁，常常描写死亡、痛苦、绝望或宗教信仰的题材。第二种是介乎中间的，不很深沉但同样令人感动，配合的音乐带有东方的色彩，被称为一般之歌（intermedio）。第三种是轻松之歌（Cante Chico），通常是描写爱情、乡村生活和欢乐的题材。弗拉门戈的演出当中，经常可以看见歌手紧皱眉头，面部表情忧郁、愤懑，歌声嘶哑，这是其他演出里很少见的，唱法跟亚洲的民歌相近，装饰音很多，而且声调有时故意嘶哑。不需要那么漂亮的声音，要表现痛苦。

    弗拉门戈讲究即兴发挥，表现力极为丰富。一般来说，弗拉门戈和蓝调布鲁斯音乐一样，是十二拍一循环，歌者随时可以即兴改变。因此，弗拉门戈的规则表面上看起来严谨，却有非常大的即兴空间，弗拉门戈吉它大师朱万"马丁（Juan Martin）便曾说：“弗拉门戈是西班牙社会的小缩影，表面上尊崇固守传统，骨子里却是无政府状态。”

    弗拉门戈的一个谜样的组成部分是“神秘魅力”（Duende），按照西班牙皇家语言学院词典的解释，就是“这种演唱方式神秘而无法言喻的魅力”，意思是演唱者的触感与灵魂，它主宰了演唱者与听众之间的沟通，演唱者传达深沉的情绪，令人动容。西班牙诗人加西亚"洛卡（Garcia Loca）说，“神秘魅力”只能发现于“放逐的最深处，灵魂里最后一个鲜血四溅的房间”。作家和诗人们赋予它无数奇幻神秘的意义，将其称为跨越人类理解力的精神表现。“神秘魅力”是歌者的灵魂，是上天赐与的天赋，有的歌者有，有的永远得不到，那不是训练与技巧可以弥补的。如果一个歌者有与生俱来的“神秘魅力”和打动人心的低沉音调，并能将歌曲的精神传达至敞开心扉的听众，说不定听众就能真切地感受到这种魔力。这是人人都能感知但没有哪个心理学家能够解释的奇特经历，它具有超越时间和空间力量，成为永恒一刻的定格。

舞蹈——迷人的异域风情

    大多数现代弗拉门戈舞蹈家都认为弗拉门戈舞蹈来自于古代印度的印度教舞蹈。弗拉门戈舞蹈混合了印度宗教舞蹈的多种元素，通过眼神和面部表情讲述故事。这些印度舞蹈早在公元前500-250年的希腊时代便流传至西班牙。当时，印度舞者被带到西班牙供皇室享乐。摩尔人的到来比印度人晚了1000年左右，也像吉普赛人那样带来了巴基斯坦和波斯风格的歌舞和音乐，进一步丰富了安达卢西亚地区的歌舞风格。

    早期的弗拉门戈舞者，特别是女性舞者，更注重上身和手臂的动作。不少评论家认为这主要因为穆斯林国家不鼓励女性展示腿部。女性舞者脚下动作还是在20世纪才渐渐加入弗拉门戈的。

    我们现在看到的弗拉门戈舞蹈已经和最初的形式大不相同，现代弗拉门戈舞者使用了全新的音乐，以期寻找新的舞蹈方向。弗拉门戈舞按西班牙桂冠诗人加西亚"洛卡形容，是“在第一声哭泣和第一个吻中产生的”。弗拉门戈舞中的女性是热情奔放的，而男性则冷漠自持。它所吟唱的是自大地迸发出来的音乐，充满烟和酒的气味，如同美国的黑人灵魂乐，是由心中发出的孤寂的哭喊。

    吉他、舞蹈和歌唱组成的弗拉门戈，向观众传递着热情奔放的民族气质。演出时，歌手唱着传统的曲子，吉他手伴着歌手的演唱弹奏，而舞者和着节奏即兴起舞，用脚踏出扣人心弦的旋律，在举手投足之间表达出最真挚的情绪。

    开始时舞步缓慢，舞者用头和手臂舞出各种优美的姿态，手臂的正确使用时弗拉门戈舞中难度最大的一部分，体现出技术与艺术的完美统一。随着音乐节奏的加快，舞者的舞步也逐渐加快，当情绪达到顶峰时，吉他手弹下最后一响，舞者摆出优美的造型，一切戛然而止，令人惊叹。

    谈到弗拉门戈歌舞，就不得不提“喝彩”（Jaleo）。“喝彩”是弗拉门戈表演中个一个特殊名词，它是一种曲调，也代表表演到最激昂时，歌者、吉他手与舞者的鼓掌声（palmas）、弹指声（palillos），以及观众的呐喊声交错、互动，也就是最激昂、狂热的境界。击掌本身是一门看似简单实则大有学问的艺术，掌声与节奏声和舞者展示脚下动作时发出的踢踏声交融。这种强烈的节奏韵律，即使在观众离席很久之后，仿佛仍回荡在耳边。

    真正的弗拉门戈舞蹈家，不仅要具备优雅的姿态，扎实的基本功和韵律感，还要有创造“神秘魅力”的能力，能对音乐做出本能的反应，通过与音乐完美的配合做出即兴表演。而即兴表演并不意味着舞者在踏上舞台的那一刻随性创作出新的舞蹈，而是舞者对音乐的感知，确切地说是在某一刻对音乐的感知通过肢体动作表达出来，同时附带着那一刻的情感和舞者的情绪，指的是并非早已排练过的成套舞蹈动作甚至是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