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3月30日：

绵绵细雨从夜里无声地润入清晨，无论怎样淋漓天幕总是一派铅灰。

我中午的火车去厦门，要在车上呆33个小时。吃过早饭，我打着伞到路东市场买了一袋子食品。

开往厦门的K307次在北京西站发车，我坐老弟的车到西二旗城铁，换了三趟地铁从军博站上到地面。军博距西站只有两站地，步行也就十几分钟。我的时间十分充裕，在小雨中慢悠悠地打着雨伞往那儿走。北京晚报专栏记者苏文洋建议把地铁延伸到西站，这个主意非常好，如果实现会极大地方便旅客出行，尤其是那些要赶往北京站换车的人。

K307缓缓驶出北京，天晴气朗。北京就是大气，不用说高楼大厦，就是装饰牌匾都显现出一股“皇家”气派。这是集全国之力打造出来的首都，其它大城市再怎么建设也难以望其项背啊！

卖水果的售货车推来推去，车内时而飘着一缕水果的清香。

火车在向南行驶，春色由浅入深地展开连续的画卷。河北地面的冬小麦一块块地泛绿，再就是杨树笼着一团团绿雾，一进山东，绿意就越发地浓重了。

我的下铺是一个非常帅气的小伙儿，在北京上大学，读大一，家在福建三明，这次是回家扫墓祭祖的，手里拿本书在看，《明朝那些事儿》。

我的上铺是福建漳州人，退休教师，爱说话，老跟人搭讪。

我旁边的中铺是一个胖乎乎、挺壮实的男孩，上车时我见他急匆匆、一脸汗水地拖着好几个包。“我在北京站一下火车就往西站赶，总算赶上了这节火车！”他家住牡丹江，去厦门他叔叔开的东北烧烤店帮忙。看他那张稚气的脸和憨厚的神态，应该是个中学生，果然，才上高一，16岁。攀谈中几个人为他辍学打工觉得可惜，“怎么也得把高中念完啊！”

年轻人能聊到一起去，退休教师很想和我拉话，见我一直在看书不接他的话茬儿，似有些无所事事的落寞。

车过黄河已近傍晚，日头还明亮地悬于三竿之上。当暮色渐浓的时候，我开始晚餐，香肠、凤尾鱼罐头及花生米，还有二锅头。

退休教师可算逮着说话的机会了，有点儿迫不及待地跟我聊了起来。

他的教师身份是我猜出来的，凭他这么爱说应该教语文才是，而他是教化学的。他下过乡，文革后恢复高考考上了师专，成了一名教师。他最大的业余爱好是歌唱，自称男高音，参加过漳州市里举办的一些业余演出和歌手大赛。他目前的想法是进入音乐学院正规地学习声乐，取得科班证书。为此，他参加并已通过了术科的考试，今年6月份将与比他孩子还小的学生一起参加高考——这一切都是自费的。他拿出术科准考证给我看：T××，63岁。我说你的家人赞成你这样做吗？他的神色稍有些黯然：“孩子不支持也不反对，老伴反对；不过，我花自己的钱，不关她的事！”

得知我来自大庆，他压着嗓子唱起了《北京颂歌》。我这才知道这首歌的两句原始歌词是“大庆红旗向你飞舞，大寨红花向你开放”，我所唱的 “巍巍昆仑为你起舞，滔滔黄河为你歌唱” 是后来改的。我跟着他唱了两段，他更来劲儿了，边唱还边像在台上演出一样比划着手势。他不适应卡拉OK，“卡得太死，不像乐器伴奏快点儿慢点儿能找回来。”既然连节奏都掌握不好，那就不是卡拉OK的过错了。

说实在话，他唱的也就是公园里那些老头儿自娱自乐的水平。见他如此投入地想“献身歌唱”并自我感觉良好地陶醉着，我觉得他有点儿可怜。别看他是老师，有些事却想不开或说幼稚、活得不太明白——喜爱唱歌是好事，你自己怎么唱都行，可是何必要浪费金钱、迷信什么文凭、又上的哪门子学呢？你一个六十多岁的人还能唱出啥名堂来是咋的？我也是个爱唱歌的人，如果不是遇见这样一个人，真不相信如今世界还有这样执迷不悟的人！用俺们东北话讲——这不是没正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