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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原创母亲理发剃头往事回忆 |
分类: 母亲 |
农历九月二十九,立冬。
今天是妈的生日,如果妈还活着,就已71周岁了;可妈没能活到七十。妈走了快两年了,哀痛随时间在减弱,当受到某些事情的触发时便会翻起失去母亲的难过,不禁泪水溢出眶外。
在这个日子里,我格另地静想往事,当作对妈的怀念。
想起了小时候妈给我理发这件事。
活了四十多年,我一直不爱理发,土话来讲是不爱剃头。小时候,打有记忆起,我和弟弟的头都是母亲剃的。
那时候的人家都是过惯了简省日子的,很少有人会花上一两毛钱去外面的剃头铺去剪头,头发长了都是自己想办法。也不是家家都备有剃头推子和剪刀的,没有这套工具的人家一般是借,到会剪头的邻居家让给“拾掇拾掇”。那时的街坊邻居谁家都有个大事小情,给别人剃头是免费、免工、不要钱,不象现在啥事儿都拿钱说话。
我家有套剃头的家把式儿,原先有硬纸盒的包装,表面印着里头装的工具:剃头推子、剪刀和一把细齿铁木梳(木梳已是一个固定的词,不一定就是木头制的)。后来纸盒用烂了,改由一张方块儿的包袱皮儿包着。它一般放在抽匣里,用的时候拿出来,将包袱皮儿摊开,这几样铁器就摊开在方布上了。我一见这套工具就紧张,就觉得它们似乎在我的脑瓜皮上来回地趟,割下来的头发茬子扎得我脖子直难受。这是我不愿剃头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剃完头一照镜子,觉得镜子里的人不是自己了。除了上述两条原因外,再就是剃完的脑袋没了头发的遮挡,头皮儿嗖嗖地过凉风,就仿佛气温也降了几度似的。
母亲不光为我们几个孩子剃头,也为父亲剃头。年轻时的父亲一头浓密的粗发,不知母亲那时如何给父亲剪头,后来的记忆里父亲总是剃光头的。有一回,妈出外干活儿没在家,爸自己照着镜子把前边的头发剃掉了,脑后他看不见,一时没招儿就让我给剃。我觉得剃头也没啥难的,就操起推子给爸剃,结果把爸疼得大叫。到了还是妈回来给爸剃了光头,看来这剃头真是一门儿手艺,不是谁上去就会干的。现在我还记得父亲前头剃光、脑后还留着黑发时的样子,觉得那形象挺滑稽呢。
母亲的剃头技术当然不会太高,更不会剃什么发型,只是剃短而已,但手上的分寸掌握得好,不象有些人在我脑袋上操作时就跟薅草一样,薅得我直叫唤。尽管如此,我是从不会上赶着剃头的,都是妈见我“长毛耷撒的”了,不管我多么不乐意,按在凳子上便把我的脑袋修理成葫芦瓢儿——我们没到挑剔好看赖看的年龄,那时也是一个不讲究外表的年代,谁要是在意好看孬看就是臭美;不过,头发太长也不得劲呀,所以头还是要剃的。
我想不起来母亲是从什么时候起不再为我和弟弟们剃头了,反正进大学以后我的头还是妈给剃。我想母亲不再给我们剃头,主要是觉得我们都大了也一个个离家了,老是葫芦瓢儿似的小平头也不好看,而且外头的理发店越来越多、价钱也能承受了,所以,我们的脑袋便从母亲手里移交给一个个理发师了。
我并不挑理发师的手艺,也不愿为这事浪费时间,随便见到哪个理发店没人或人少便走进去,只有一个要求——自然,达到的效果是“剃了跟没剃一样,但头发短了”。也就是说,从心理上我还是不接受理完发之后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同时我也纳闷那些不到一个月就跑一次理发店的人,理解不了他们所说的理一下就觉得人精神了许多的感受。
尽管外头的理发师可以按你的要求修整发型,可我还是不愿理发,不到头发长得实在说不过去——“治不得(děi)了”,是从不去理发店的。而且我是能挺就挺,尽量地延长间隔时间,少剃几回头。所以,我给人留的印象一直是一头长发的“艺术家”形象。我可不是刻意地用头发来表示自己有艺术气质;正相反,我十分鄙夷那些故意留着长长的头发、甚至扎起个小辫子的所谓“艺术家”,一看到这样的人,即使他真是搞艺术的,也认为那是个半吊子的伪艺术家。我的长发跟“艺术”无关,完全是个人爱好,况且我的头发也远达不到“艺术家”的长度。
现在的理发店里早已没有这样的工具了,应该归入古董了。这副剃头推子还在北京的家里,爸和隔壁的老头用它来相互剃个光头。
母亲已经走了,可为我剃头的往事还历历在目,想起来时仿佛她老人家的手还在抚着我的头,头皮上还保留着母亲的手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