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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原创感悟随笔休闲旅行嫩江白城阿尔山大安乌兰浩特蒙古人 |
分类: 户外单车 |
3、
鸡啼鹅叫,江水在阴郁潮湿的天气里睡醒出来。
民意大庙傍临的江已是嫩江之尾,再往东去在肇源县城与松花江汇合到一起。我要过的江是嫩江,而非我原先以为的松花江。
江中有小岛,岛上有陋亭。
雷声远远地积蓄着力量,滚动着传来耳边,很快便把雨招了来。
江心的小船里有几个打鱼人慌忙地爬上岸,拎着刚打上来的江鱼到店这儿来卖,成交后匆忙地骑上摩托车,在雨点里逃走。
鸭鹅喜雨,兴高采烈地在泥地里抖着翅、扬着颈,唧唧呱呱。大大的雨点儿拍着窗子,从缝隙淌进来。雷声使江天失色,闪电让云水颤栗。多声少色的阴雨天,茫茫然不见人的踪迹。
状若一块铁板的渡轮过来了,大小车辆拐着S移上甲板。我推着车子也终于上船,开始过江。
江面被急雨打成了麻脸儿,开出了数不清的小花。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渡轮上的车和人都泡在水里。掌舵的船夫似见惯了这样的环境,不像我那样愁苦地望着天、迷茫地张望着两岸,而是蹲坐在小椅板或靠在船帮上,抽烟、吃饼干,两手机械而稳稳地操纵着渡轮在江中漂着。
这该是嫩江的开头还是尾巴?这江有这么宽吗?我甚至弄不清船是在往哪个方向走,只知道要靠岸的地方叫塔虎城,吉林境内的一个码头。渡轮上只有五个人淋在雨里:两个船夫、两个骑摩托贩鱼的,再加上我;剩下的人都坐在自己的油罐车(一辆)、轿车(三辆)里。我的自行车跟我一样洗着雨水澡,我披着雨披,它的座子套着塑料袋。
过江时雨一直没停,渡轮的甲板上坑坑洼洼处都积了水,我两脚也泡在水里,寒意使我缩起了脖颈,任由雨水哗哗地浇着。雨跟江水做着游戏,在上面一个劲儿地绣花。水面喘着气,吹出一个个小圈圈儿。江天混沌,灰的色调弥漫着,水里、堤岸的绿草也没了颜色。
本以为过江也就是十来分钟的事,不料船走了一个多钟头。江面虽宽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而是船是在沿江行驶,并非直抵对岸。鱼贩告诉我上岸后离公路还有一段土路十分难走,他看着我的自行车,神态似在摇头。果然,一登塔虎城的土码头我就不知怎么走了,风雨里连个问的人都难找。我全身上下弄得跟个泥人相仿,想想以后的路程心里有点儿打怵啊!
在我的骑行史上还是头一遭遇见这样恶劣的天气,有那么几个瞬间,我怀疑这趟旅行能否进行到底。这才刚刚开始就遇到不顺,以后的路途——谁知道还要遇上什么样的难以预料的事呢?
4、
计划因时间拖后而调整,我决定乘车去阿尔山,然后往回骑。这是我头一回没有全程骑行,不免有点儿气短;不过,将来我的出行会越来越远,肯定还会采用这种混合方式。
我的车子累了,也争取到了坐车歇会儿的权利。
大安西站,我的车子上了车,我也上了车。
这列特别慢车磨磨蹭蹭、走走停停,一停起来就没时没晌,在安广站停了一个钟头,我睡了一觉起来一瞧——唷,还没开呢!舍利小站也无理由地停了半个小时——“舍利”二字不能不使人联想到佛,但这个再平常不过的东北小村子,你一点也找不出与佛相关的影子来。这列车上的人不管情不情愿,都得在这个无关的小地方停留30分钟,从而生命中的这段时间与舍利发生了关系。有多少人意识到这个了呢?我与这个地方有什么关系?谁敢说我与它无关?至少这半个小时就是在它的土地上呀。
雨又下来了。雨不会下个不停,再说列车是动的,这儿下雨了那儿却是晴天,太阳随着自己的性儿一会儿藏在乌云后面,一会儿腆着脸面发射着笑颜。
大庆地图被雨润湿了,黑龙江省地图也湿润了。我在火车上把地图摊开来,承受移动阳光的热力。大庆的土地会干的,黑龙江的土地也会干。我在晾晒我在其间行走的土地。
白城到了,多数人唤作白城子,我将在这儿换车。这座城池以白色著称吗?它自封为鹤城,不知齐齐哈尔同意否?
清晨在江上冷得够呛,出了白城迎接我的是耀眼的阳光。两种我都不太喜欢,尤其是热的讨好。提车时看了两眼白城子的市区图,便判定出它的小来,我靠自行车就可以将它转个差不多。我选了它的最中心,落脚于市文化中心旁的劳动公园,再旁是市民广场。像任何一个城市的大众公园一样,劳动公园的湖畔、树间、草地上、亭阁里,都是或坐或站的休闲者、吃冷饮或烧烤的女人和孩子,再就是俩俩一起的情侣。
坐在了去阿尔山的火车上。车厢空得皆可将大座儿当卧铺。
车到乌兰浩特,涌上来那么多人,两个女人为抢先上车而撕打到一起。原本安静的车厢一下子混乱不堪,昏昏欲睡中一时搞不清这是怎么一回子事情。旅客中有很大比例的蒙古人。蒙古人天性中还是与歌舞接近,如此嘈杂闷热的环境,还拿出个小录音机来,让音乐与混乱作战。如果有足够的空间,他们就会唱起来、跳起来,我相信。其中一个瘦得跟猴儿似的民工,手里一直攥着一个酒瓶,谁跟他说话他都像听不懂似的傻笑着。他一会儿一口、一会儿一口,那瓶酒快见底儿了。他的同伴劝不了他,“他挣的钱都泡在酒里了,早晚得喝死!”我记起了,蒙古人还离不开酒。
座位全都挤满了,过道上坐着人,洗脸池也塞满了人,几个民工像叠在一起的麻袋一样,睡得很实成——他们居然能睡得着?出力气的人就是能忍受,这样挤挤叉叉的小空间,还有售货车来回地过,有些人还兴致勃勃地玩牌——与他们平时所受的劳苦比起来,这会儿的坐车要算是享受啦!
车外的雷雨夹杂着闪电,像是要拍摄下湿淋淋的世界。窗子关得紧紧的,尽管外头是冷的,车内再热也不敢打开车窗,只好硬挺着一身的躁汗。
阿尔山快到了。列车到了那儿还要再往前走,伊尔施才是它的终点。(令人费解的是列车要在阿尔山甩下最后两节车厢,使得这两节上要到伊尔施才下车的乘客不得不拖着大包小裹地往前走一两节车厢。这不是人为地制造了麻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