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是那座离我们渐行渐远的七局大院,早已不是那个大院,曾经的房屋早已损失殆尽,原先的浴室是大众最开心的地方,热气腾腾氤氲着幸福的气息;那座四人的理发室呢,每到星期天我们总要排上几个小时的长队,才能理上一个简单的小平头,大伙依次排开,平心静气地听别人聊天,每次理发结束就像完成一件重大的任务,心情舒畅地回家向大人报功;那座二层小楼的门诊部,我们发烧、感冒、拉肚子、爬房揭瓦,上树淘气留下的伤痕累累,都是在那里进行处理,像自己手臂上缝合数针的疤痕,鼻梁骨被打断的整合矫正都是在那里治疗完成的。
还有整座大院的水塔是圈闭在一处枝繁叶茂花团锦簇的小院子里面,我们所用的凉水都是通过那座水塔输送到千家万户厨房里面,我们从它的园子经过,总会联想到这是七局大院最美的花园,我们从来没有机会进去欣赏一番,把这里比喻成七局大院里“树上的大鸟身上的一根羽毛”,也挺好,更好的是又透过这片叶子看太阳,光芒便透射过来,看见了叶子里面叶脉的五脏六腑,更好玩,叶子也有五脏六腑,阳光不成了透视机了嘛!
白天,当我独自穿行在局办公大楼后面沙枣林中,四面八方果实累累,拥挤着,推搡着,欢呼着,如盛装的人民群众夹道欢迎国家元首的到来。我们可以去局大院的灯光球场,看那些篮球高手打球,也可以去俱乐部看一些业余文艺演出团队排练节目,还可以到一公司化验室的窗户下面,坐在地上的木凳,去看那个一脸严肃的老头摆得小人书摊,要看书就要掏出身上几分钱才行,须知,那里是我们一直最喜爱的地方,很多启蒙的小儿书就是从那里开始阅读的。当我独自穿行在沙枣林中,四面八方果实累累,拥挤着,推搡着,欢呼着,如盛装的人民群众夹道欢迎国家元首的到来。”
离开白天喧闹的大院,夜晚的院子是寂静的,家家很早就洗洗就上床了。很少有人出去转转,那时似乎大院整座都是黯淡的楼宇矗立,而高低不平的土路很少有灯光照耀,这样也带来另外的好处就是月光清晰,每到满月时分,温柔洁净的月光总会均匀地挥洒在每家的窗口,给了我们无限的遐想,像诗人阿赫玛托娃在《海滨公园的小路渐渐变暗》中这样写:“轻盈的月亮在我们头上飞旋,宛如缀满雪花的星辰。”我总遐想成自己能聆听到树木生长窸窸窣窣的声音,渴望能有倾心交谈的好友,一同去听 月光在树林里叮叮当当地飘落,在草坡上和湖面上哗啦啦地发出拥挤的响声。
当然,我们的大院里的故事远远不只是这些,我们壮怀激烈或感慨万千,我们的大院永远是我们这一代珍藏在记忆里的密码,我们的大院里的灯光球场的灯火通明,局的篮球队精湛球艺仍旧使幼小的我们津津有味的回味,特别是那个小六号的上海人动如脱兔的突破,空切,投篮就像NBA的艾佛森一样,常常在关键时刻给对手予绝杀。我知道他很早就回到了家乡,球场也不再是那个球场,空旷零乱。俱乐部也不再是那个俱乐部。我们在这静如秋水,动如狂涛大院的活动场所处迷惘的寻觅当年的风花雪夜的故事,探寻那时给予我们那么多抚慰的人和事。成长是憧憬和怀念的天平,当它已倾斜地颓然倒下时,那些失去了目光的夜晚该用怎样的声音去抚慰。
当大院里灯火辉煌的球场渐渐地暗淡,当大院里宁静和谐的氛围隐隐地消逝,当已往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和我们悄然告别,去往它乡时。我们清醒地意识到,我们大院的时代已经结束,就像我们极不情愿地告别我们的青春一样。告别我们的大院,告别凝结一代人最深厚的感情,我们常说时光不再,人生如歌,我们一去不复返逝水年华。站在已将消亡的大院里,心情如雁过蓝天一样,三五一徘徊,在长空里发出怅惘哀叹的鸣叫。
我所站定脚下的路正是三十多年前,高我一级的王刚同学获奖作文(路)中所描述那样,“仅仅几天的时间,原先尘土飞扬,泥泞不堪的土路,就变成了平坦宽敞的柏油马路。其实世间本没有什么路的,走得人多了,也就成了路。”我把他的这句话作为这篇怀旧短文的结尾,我想远在北京的王刚是不会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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