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阜彤先生《说唐诗五首》摘要（三）

刘禹锡《石头城》（七绝）

山围故国周遭在，

潮打空城寂寞回。

淮水东边旧时月，

夜深还过女墙来。

诗写石头城，寄寓着作者对今昔盛衰的感慨。全诗紧扣“寂寞”二字来写。有的评注家竟把“潮打空城寂寞回”这句诗理解作：“潮水拍打着域郭，仿佛也觉得它的荒凉，碰到冰冷的石壁，又带着寒心的叹息默默退去。”这么说诗，纯属附会，殊不知这句诗的好处，全在于“寂寞回”三字上。如果把“回”字解作“退去”，那就索然乏味了。刘诗的前两句是说，江山依旧，人事全非，只见江潮拍打空城寂寞地在旋转着。回，《说文》转也。刘禹锡《金陵五题引》曾说：白居易对此诗掉头苦吟，叹赏良久，且曰：“潮打空城寂寞回”这句诗，吾知后之诗人不复措词矣！白居易这么高度评价，就在于“回”字用得好，并用“寂寞”二字衬托，兴亡之感，交赴腕下，真是传神之笔。后两句写月照空城，更见寂寞，并用“旧时”的月，逗起了对六朝时代秦淮河繁华景象的追忆，不胜感慨系之。全诗只写山水明月，而其旨意却隐然言外，含蓄之妙如此。清沈德曾将此诗推为唐人压卷之一，是很有见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