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懂这几段话就可以读懂整个荣格了
(2012-08-11 11:5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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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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楷体引文选自《荣格自传:梦·记忆·思想》(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1108版),【】内文字为博主点评。粗体字为博主所标。
P142:
我很有兴趣倾听弗洛伊德对未卜先知和一般通灵学的看法。当我1909年去维也纳拜访他的时候,曾问过他对此有何看法。他从实利主义偏见的立场上把所有这些问题都斥责为胡说八道,并引用了一种表面上的实证论,我好不容易克制自己对他进行尖锐的反驳。……
在弗洛伊德说出各种理由时,我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我的横膈膜好想变成了一块铁,而且正在被加热,变成了一块炙热的横膈膜拱顶。就在这时,我们身旁的书架上发出了啪嗒一声,把我们两个人都吓了一跳。我们担心书架是否会倒下来压到我们身上。声响确实很是怕人。我对弗洛伊德说:“这就是所谓的催化之外部现象。”“哈,”他说道,“一派胡言!”“并非胡言,”我答道,“是您错了,教授先生。为了证明我的看法是正确的,我可以预言,不久还会有一次这样的响声出现!”果不其然,我的话刚说完,书架上又发出了同样的响声!
【有人还会怀疑荣格的神秘主义与玄学倾向吗?其实这种东西在他的生命中如此重要,以至于当弗洛伊德断然否定它时,他产生了神经症反应!当然,这是他身心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他的玄学,炼金术和神话分析,他的带有阴暗面的上帝,等等,其实不仅仅是他的学说,也事关他的全部生命。】
正如我所说,弗洛伊德对我当时所做的梦要么无法理解,要么根本就不能解释。这些梦含有集体性的内容,带有大量象征性的材料。有一点对我尤其重要,因为它使我第一次想起了“集体潜意识”这一概念,并因而形成了我那本书《力比多的变化与象征》的开端。
这个梦是这样的:我在一所不认识的两层楼房里,这是“我的房子”。……
P146:
我很清楚,那所房子代表了一种心理的图像,也就是说,是我那时的意识状态以及直到此时的潜意识附加物。意识是通过客厅来表现。尽管建筑风格是古旧的,却是一种有人居住的气氛。
底层就已经是潜意识的表现了。我越往下走,越感到陌生和黑暗。在洞穴里我发现了一种原始文化的遗留物,也即是我内心的原始人的世界,这是意识永远也无法达到或照亮的地方。人的原始心灵近似动物的心理生活,就像史前时代的洞穴在被人类占据之前大多数是动物居住的场所。
P147:
我始终不同意弗洛伊德对梦的看法,他认为梦是一种“外表”,在其背后隐藏着含义;一种已经被知晓的意义却被意识狡猾地扣压了。对我而言,梦是一种天性,它不具有欺骗的意愿,而是尽可能地表达某种东西,就如一种植物在成长,或一种动物在寻找食物,它们也是在尽其所能。所以眼睛本不想欺骗我们,但如果我们患上了近视眼,那眼睛就可能会欺骗我们了。或者我们的耳朵聋了,那我们会听错,但耳朵并不想欺骗我们。早在我认识弗洛伊德之前,就把潜意识以及作为潜意识直接表达的梦,看作是一种自然的现象,它不是随意发生的,尤其是它不会有欺骗的意图。我没有理由假定,意识中的种种狡诈手段会延伸到潜意识的自然过程中。相反,我的日常经验告诉我,潜意识会对意识的倾向做出激烈的反抗。
P150:
……在梦中,我已经知道骑士是属于12世纪的产物。那是炼金术开始出现的年代,也是寻找圣杯的时期。圣杯的故事从青年起就对我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我十五岁那年第一次读到这一故事,这是一段永恒的体验,一直影响着我。我猜想,这个故事背后还隐藏着一个秘密。所以这个梦很自然地唤起了我对那个圣杯骑士以及他寻找圣杯过程的回想,因为从最本质的含义来说,那就是我的世界,它与弗洛伊德的那个几乎没有任何关系。我的一生都在寻找一种未知的东西,它能让我们平庸的生活充满了意义。
【其实荣格一直生活在弗洛伊德的阴影中,他一直想证明自己有超越弗洛伊德的原创性,证明自己比他走得更远更深,在开掘人类的潜意识方面;这也是荣格内心从小很深的情结,希望证明自己与众不同,负有特别的使命——寻找人类心灵深处的奥秘,圣杯。荣格说弗洛伊德本人其实是一个神经症患者,荣格自己何偿不是?他从童年起就在自己受挫时把自己分裂,幻想自己身上有另外一个比自己更老更智慧更强大的化身,这种幻觉陪伴他终身,并愈演愈烈……】
P150:
我感受到了一种极度的失望,人们全力以赴地去研究的显然不是那个心灵深处的东西,而只是人所皆知的“人情世故”。我是乡村的农民家里长大的,我不可能在马厩里学到这些东西,但我通过农民的拉伯雷式的幽默和无拘无束的民间传说中获得了灵感。乱伦和性反常对我来说已不是什么新鲜事,更不值得去作特别的解释。它们与犯罪行为一起构成了社会的阴暗面,让我清晰地看到了人类社会所存在的丑恶和愚蠢,也让美好的生活失色。我认为,蔬菜用粪肥浇灌才会生长良好,这是不言而喻的。但我不得不承认,从这样的知识中我是不可能获得有价值的认识。差不多所有的城里人都不知道什么是大自然和处于肮脏中的人,我想,这种讨厌的事情早就令人厌烦。
【实际上,很难说荣格对弗洛伊德新学说的理解比同时代其他学者深刻——虽然他很快“本能地”感悟到弗洛伊德开启了一条让人战栗的通往幽暗深处的门径,可以说,弗洛伊德一度把荣格看作自己像儿子般的接班人,是一种一厢情愿。荣格似乎有这种让老年人把他视为自己孩子的魅力,书中还提供了另外一个例子,一位老妇人把他看作自己的孩子,为帮助他的成功而配合制造瞬间治愈的奇迹。】
P151:
不了解大自然的人自然容易得神经症,因为他们无法适应现实。他们太过于天真,就像小孩子那样,人们必须要向他们解释,他们也是一个人,跟别人没什么两样。这样的解释还不足以治愈那些神经症患者,只有当他们能爬出生活的泥潭,才可能重新获得健康。但是他们过于迷恋先前那种受压抑的状态,深陷其中而不能自拔,如果分析无法使他们获得其他更好的东西,他们将如何从这种状态中摆脱出来呢?理论能有助于他们合理或“理智地”最终放弃幼稚般的想法吗?显然不太可能,他们连如何着手去做这件事都不知道,如何能做到这一点?人们在找到另一种替代方式之前是不可能放弃现在的生活方式的。
【荣格全部心理学的目的就是为他的病人们提供一种“更好的东西”,一种可以替代他们现状的新的生活方式。这种新的生活方式是合乎理性的自然的健康的吗?何谓理性,何谓健康,何谓自然?基本上,荣格方法的本质是给非凡的心理现实以某种非凡的意义,他希望从所有的心理现象中发现普遍的一贯的原理和意义,那时,精神病人将变身为探索精神意义的先锋和受苦受难的圣者。但荣格不在乎他提供的东西是否符合“客观真理”,在他眼中,心理事实不存在真伪之分,精神治疗的理论和方法只有有效无效之分。】
P151:
现在我明白了,为何弗洛伊德的个人心理学使我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兴趣。我无论如何都想知道他的“理智的答案”。对我而言也是一个生活中的问题,为了获得这一答案,我准备做出许多牺牲。现在我已经完全明白了,他本人就是一个神经症患者,并且因为具有非常典型的症状,所以完全是可被诊断的,这是我在美国之行中发现的。那时他就教导我,所有的人都有点神经症,所以人们必须培养一种宽恕精神。但我的想法还不止此,我更想知道,人们如何才能避免神经症。我以为,如果一个大师对自己的神经症都知之甚少,那无论是弗洛伊德本人还是他的弟子都无法理解,什么对心理分析的理论和实践是重要的。当他宣布打算把理论和方法结合起来并成为一种教条时,我就无法再与他共事了,除了退出我别无选择。
P151-152:
我以为,乱伦只有在极其罕见的情况下才可以被诊断为个人的精神错乱。而在大多数情形里,乱伦表现为一种高度宗教化的内容,这就是它在几乎所有的宇宙进化论和无数神话中起着非常重要作用的原因。然而,弗洛伊德却坚持要按字面的理解来阐释它的意思,而不能把握作为一种象征的乱伦在心理上的含义。
P152:
回首往事,我可以说,我是惟一一个对弗洛伊德最为感兴趣的两个问题进行深入研究的人:“远古遗迹”的问题和性欲的问题。对我最大的一个误解是认为我不知道性欲的价值,而事实恰恰相反,性欲在的心理学中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也就是说,虽然它不是惟一的,但我也视其为具有心理完整性的本质。但是,我最感兴趣的不是去研究和解释其超越个体的意义和生物学方面的功能,而是它在心理上的作用和其神秘性;也就是要能解释令弗洛伊德沉迷却无法把握的东西。……作为一种私密心灵的表达,性欲具有头等重要的作用。因为这一心灵是“上帝的另一面”,是上帝形象的阴暗面。自从我着手研究炼金术的基本思想以来,这个私密心灵的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从根本上来说,我对这个问题的兴趣是在与弗洛伊德交谈中被唤醒的,当时我觉得他被性欲的话题弄得心醉神迷,我对此深感不解。
【很多人对弗洛伊德关于性欲的思想都存在不理解和误解,包括荣格。关于性欲,荣格也写了很多花里胡哨的文字,从故纸堆中翻出许多材料,提到乱伦、恐惧、死亡与重生等。他说,性欲是私密心灵的一种表达。但他从来不会对“私密心灵”给一个确定的定义。那就是潜意识吗?上帝也有潜意识吗?上帝也有阴暗面,仿佛人类的潜意识中隐藏着许多“丑恶”的东西。其实在荣格心中有一个完全像人的上帝,这个完全人格化的上帝却具有真实可怖的大能;可有时他又仿佛显示这个上帝只是一个比喻,只是满足心灵需求的心理对象。他的世界观是混乱的,有着许多内在矛盾与破绽,虽然貌似宏伟。终其一生,荣格思想和著述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需要,为了疗治自己,让自己维持某种状态。应该说,他成功了。】
P166-167:
在我写下这些幻觉的时候,有一次我问自己:“你究竟在干什么?可以肯定这与科学没有任何的关系。那它又是什么呢?”这时,我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这是艺术。”我极为震惊,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幻觉竟然会与艺术有关。但那个声音接着说道:“或许我的潜意识正在形成一种人格,但这不是我的,而它想用自己的观点来表达。”我明白了,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我认出这是我的一个女病人的声音,她是一个才华横溢的精神病人,曾对我产生过强烈的移情作用。
她已成为我内心一个活生生的形象。
显然,我正在做的事并不是科学研究。那么除了艺术外这还能算是什么呢?仿佛整个世界只有这两种可能性!这是典型的女性思考方式。
我十分强烈和反感地对这个声音说道,我的幻觉与艺术毫无关系。于是那个声音沉默了,我可以接着写下去。然后,第二攻击波,即同一个断言又来了:“这是艺术。”我再一次抗议道:“不,这不是艺术。恰恰相反,这是自然。”我准备再反驳并与其争论;但接下来却什么也没发生,我想,“我心中的那个女人”大概不具有语言中枢,于是建议她使用我的语言。她接纳了我的建议,接下来就进行了长篇大论地解释她的观点。
使我特别感兴趣的是,一个我心中的女人竟来干扰我的思想。我想,这也许就是原始意义上的“灵魂”,我问自己,为何灵魂是以“阿尼玛”的形象出现的?为什么人们会把它想成女性的呢?后来我才明白,我内心的女性形象是男性潜意识中典型的或原型的意象,我把这称之为“阿尼玛”。而女性潜意识中的对应形象我称作“阿尼姆斯”。
【追寻幻觉和梦,摆弄石头,画曼荼罗,这些都是荣格创造灵感的来源,是他激活自己头脑的方式。他始终有意激发和运用自己的幻觉和梦,并往其中加入搅拌了图书馆中最冷僻的资料。最后做出来的东西,他称之为“自然”。请继续参看下面的引文。】
P169-170:
最初,我把当时出现的各种幻觉都写进了那本“黑皮书”,后来又把它们转录到“红皮书”中,我用一些插图来装饰那本红皮书。这些图大多是我的曼荼罗图画。在“红皮书中,我徒劳地试图从审美的角度增添一些插图,以此来丰富我对幻觉的讲述,但没有成功。我意识到,我还没有找到一种合适的语言,我还只是在对其做一种转化而已。于是我就及时地放弃了这种审美的倾向,转而关注对其意义的理解。我看到,许多幻觉都需要有坚实的基础,我首先要完全回到现实中来。对我而言,这种现实就是一种科学的理解。潜意识会传递给我一些洞察力,我据此来提取具体的结论,这就是我一生工作的内容。
……
我作为一个精神病医生在实验中经常接触到相同的精神性事件,这些事件是导致产生精神病的因素,而这也常常在精神病院中可以观察到,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这是那种不幸使人精神失常的潜意识意象,但同时也是一种创造神话的想象力来源,而这种想象力在理性时代已经消失殆尽了。虽然神话般想象无处不在,但它不仅被视为禁忌而且让人惧怕,人们甚至把其视作一种危险的实验或没有把握的冒险活动,会让人踏上通向潜意识深处的不安全小径。……然而,《浮士德》的第二部已远不是一部文学作品了。它是《金链》中的一种连接,从哲学上的炼金术和诺斯替教派起一直连到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其中大多都是鲜为人知、含糊不清和充满危险的,但这却是一种通向世界另一极的发现之旅。
当然,在这段思考这些幻觉含义的时间里,我恰恰需要在“这个世界”里找到一个支点,我可以说,这个支点就是我的家庭和职业工作。所以,过一种无拘无束和井井有条的生活,以此与陌生的内心世界保持平衡,对我而言也是至关重要的。家庭和职业一直是我随时可以回归的根基,它们也向我证明,我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平常人。潜意识中的东西有时会让我失去理智。但我有了家庭,并且我有医科学位证书,我必须要帮助我的病人,我有一位妻子和五个孩子,我住在库斯纳赫特市的西斯特瑟228号,这些都是我的事实。它们每天都在向我证明,我确实是存在的,而且不像尼采所说的是一张纸,被精神强风刮得到处乱飞。尼采丧失了立足的根基,因为他除了思想中的内心世界外一无所有,反正他的内心世界拥有他要比他拥有它们更甚。他被连根拔起并在大地上飘荡,所以他醉迷于夸大和无法实现的做法。对我而言,这种不现实就是畏惧的典型,因为我是以今生今世为宗旨的。虽然我也常常出现沉沦和陷入烦恼中,但我始终清楚,我所体验到的一切都是我真实的生活,所以我必须要弄清它的范围和意义。我的格言是:于此务须立即以真实行为昭示大众,不可搪塞!
【我不得不说,荣格并不懂得尼采的光华。无论从思想上或写作艺术上,尼采的天才远超过荣格。】
P172-173:
我的内心逐渐地出现了一种转变。1916年,我感到了一种形成思想之渴望;从内心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要形成和表述我的思想……于是就有了用奇特语言写就的《对死者的七次布道词》。
……
接下来思路汹涌,不断从笔尖流淌出来,三天后这篇东西就写成了。只有我一拿起笔,所有的幽灵便一起消失,鬼魂闹腾的事就此结束。……
……这是一种潜意识的状况,我很熟悉,这种状况的特有气氛就是一种原型的引导力量。“它在适应,它在表现!”当然,理智自以为对此有自然科学的知识,或者更愿意把整个过程视作违反规则而一棍子打死。但没有违反规则的世界将有多么的烦闷无趣啊!
就在经历这个事件前不久,我记录了一次幻觉,幻觉中,我的灵魂从我身上飞走了。这对我而言是一次重要的体验。灵魂,即阿尼玛,与潜意识有关。从某种意义而言,它也与已死去的集体有关;因为潜意识对应于神话中的死亡者世界,即祖先的世界。
当时和从那以后,我对死者那没有被回答、没有被解决和没有被拯救的声音感到越来越清晰了;因为既然我命中注定要回答这些问题和满足这些要求,那么我就无法从外界获得答案,而只能从我的内心世界中去寻找。这样就构成了我与死者的对话,《对死者的七次布道词》是一种我对潜意识世界描述的序言:是一种对潜意识一般内容的规定图式和对其的解释。
今天,当我回想和思考发生在我研究幻觉那段时间里的事件的意义时,就觉得这似乎是一种信息无可抗拒地降临到我的头上。这些意象中的事情不仅关系到我,而且关系到其他许多人。因而从那一刻起,我不再仅仅属于我自己了。从此后,我的生命便属于大众。我所关心和找寻的知识在那时的科学界还没有出现。我必须自己去体验那些最初的经验,此外,我还必须把这些经验放在现实世界中去验证;否则它们仍然只是没有生命力的主观假设而已。当时我就决定要献身于这种对精神现象的研究。我对它是既爱又恨,但它是我的一笔最大财富。……
时至今日我可以说:我从来没有脱离过最初的体验。我的所有工作,我在精神方面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来自那些最初的幻觉和梦。那是1912年开始的,至今已有差不多五十年的时间了。我后来生活中所做的一切都早已包含在这其中了,只是最初它以情感或意向的形式表现而已。
我的科学知识是让我从混乱中摆脱出来的手段,也是惟一的一种可能性。否则那些材料就像锁链或荆棘植物那样束缚着我。我极其小心地设法去理解每一种单独的意象内容,尽可能地对其做合理的归纳,尤其是把它们放在生活中去理解。而这正是人们通常会忽略的。人们会产生各种意象,也许对其感到惊奇,但也就仅此而已。他们不会努力地去理解它们,更不用说从中揭示出伦理性的结论。这样就会使潜意识产生消极的作用。
【其实荣格也一直在科学与幻觉之间挣扎啊,他希望“理解”幻觉,并从中找到接近“科学知识”的知识,并赋予其以神圣的意义和责任——这是他帮助自己和病人摆脱混乱与沉沦的惟一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