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蝶衣君
——“行乐及时虽有酒,出门无侣漫看书。”苏轼《次韵柳子玉见寄》
卧室床头,挂着一盏羊皮灯,此刻,正泛着橘黄的光,柔软而恬静。
灯影下,我闻到油墨的香味,那是相熟已久的味道,来自案头那堆散漫堆放的书籍。翻开其中一些,扉页上的留字,深深浅浅的墨痕,挟着朋友们温润的气息;一两本书页有些泛黄、折起,手指在发脆的书纸上滑过,能抚摸到岁月的凹痕。
墙壁上,空调正“咝咝”地透着冷气。还有挂钟“滴答滴答”走过的痕迹。偶尔,空气里划过几声书页翻动的“沙沙”。在我的身侧,紧挨着两个脑袋,短发的,是外子,马尾的,是小女。此刻,他们正各自沉浸在书籍所营造的氛围中。他们的脸上,有一种沉静,那是知识盛开成的花儿。
这是一个夏日的夜晚,漫长,闷躁,却适合阅读。
在这样的夜晚,我们仨,各自沉浸在书籍带来的快乐中,互不干扰。
许是继承了我的遗传因子,只是十岁的小女,生性呱噪,平素里,嘴巴没个停下来的闲隙。只是,若是她忽然没了声响,那必定是小人儿的她,正沉浸在阅读之中。她会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上数小时书,甚至屁股都不挪动一下。让我常惊叹于阅读所赋予的神奇力量。
而今,十岁的小女,已读完大部分的世界经典童话,看完简装本四大名著,前些天,又捧读起我订阅的文学期刊。女儿的阅读很杂碎。而我,对她的阅读范畴,向来没有苛刻过。以至于,小女常会一鸣惊人地说出些与她年龄段不相符的话,让我瞠目结舌。我惊问,你是如何知道的?而她,显然是不屑。不以为然道,书中看来的么。
其实,女儿的求知欲望,在襁褓之中,便已显山露水。她会盯着我正在阅读的书籍一眼不眨。刚刚学会说话不久,她便常常指着报刊上的字,追着问读音。而一到户外,她俨然把那些广告牌作为流动的书籍,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待到正式上学,她已经能识数百号字了。
想想自己若她这般大时,印象最深的两本童话书,是《皮诺曹》和《小狒狒历险记》,那是得了三好学生,学校的奖励,以至于,当时把这两本书,几乎啃烂。而仰着母亲做教师的资源,我的阅读量在同龄人中,本是可观,但和女儿一比,却压根不在一个层次上。
我常常羡慕女儿生活的安逸,有看不完的书,更可以买,只要她喜欢。在我的书房里,摆满一墙壁的书籍杂志,它们大抵是我出行,捎回来的。这些年来,到一个城市,只要可能,书市是必逛的,比如年初的北行,在王府井书城,购了四大袋书籍,无法带回,甚至动用了托运。而我所在的小城书店,多的是青春文学,多的是畅销书刊,却很难觅得这些纯文学作品。
我喜购书的爱好,应追溯到中学时代,那时,为购买上一两本喜欢的书,常从牙缝里挤零花钱。记得八十年代初,很多港台名家的书刚开禁,比如林语堂的,梁实秋的。偶尔有上架的,必然是被我所选的。这些书,跟着我,飘泊异乡,而此刻,它们正安静地躺在那组花梨定做的书橱中。很多书纸,已然泛黄。
在当年求学的启东中学图书阅览室里,我不求甚解地大量阅读文学著作。现在想来,那个年龄段的阅读真是苍白。缺乏社会阅历,再加上时代背景的差异,让我现在对这些名著细节处的印象,几乎为零。只是,还是应该感谢那时的阅读,潜移默化中,培养了我对文学的爱好,以至于在若干年后的某一天,自己,忽然会拿起笔。
新近一两年里,书柜里的书又多了些朋友,它们辗转千里,甚至远隔重洋而来,扉页上留着那些有过一面之缘,或者素昧平生的师长、文友们的气息。每每翻及它们,心底便充溢着一股温暖的情谊。
我常会收到一个来自远方的包裹,里面多半是一本朋友的赠书。那一天,我会变得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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