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先生

文／蝶衣君

　　与先生初次谋面，是在钟山脚下的植物园。那是个芳菲烂漫的时节，先生笑意盈盈地走进我们，走进我们这些来自全省各地的文学青年中，开始文学话题的授课。那一个下午，时光变得短暂。

　　农历年前，先生应邀前来参加市作协的年会暨文学讲座。会后，我承揽下护送先生回宁的任务。于是，有了更多亲近先生的机会。一路上，我们聊文学，聊相熟的一些人和事，聊网络，提及沪上陈村先生在99网上书城辛勤灌溉的小众菜园论坛。先生告诉我，与陈村关系甚密，回头替我去讨了菜农资格，上园子灌水。

　　因是这些年厮混网络的缘故，对陈村先生仰慕已久。甚是钦佩于他身为知名作家，却痴情于BBS，甘做一名扫水大妈。陈村先生早些年在榕树下躺着读书版做版主，后来，历经多次文字硝烟，怒而请辞树下，转而在99开设小众菜园。也许是陈村先生终于厌倦了虚拟世界马甲缤纷的混战，便将小众菜园设置为被邀请者方可发贴的模式。这样一来，菜园成了小众乐。而事实上，小众菜园经过几年规模发展，俨然成了江浙沪及一些海外人士的文艺沙龙，一批赫赫人物，诸如围棋国手芮乃伟、江铸久夫妇，吴亮、孙甘露、韩东、古清生、王小龙、小饭、朱新建、孟庆德等等一些作家、诗人、评论家、画家、编辑、记者，就这么日日厮混于此，猫在一根根网线后，嘻嘻哈哈地指点着江山。

　　那日回到家，我注册上99书城的ID，便淡漠了这事。过了几天，收到先生短信，问及是否已开通菜农权限。我登陆ID测试，发现尚无，便将消息反馈先生。第二日，先生发短信给我，转达了陈村先生的热情邀请。原来，是陈先生一时匆忙，忘了。

　　在园子里潜水的日子，偶尔会遇见先生，我便冒泡上去问声安。先生告诉我，凡我发在论坛里的贴，他都认真看过，并夸我文字功底不错。我清楚自己的深浅，知道这是一位文学前辈对无名小卒的友善鼓励，心中便默默地感动着这一份情。

　　某日，在园子里看到储先生与人聊事，说及创作的《黑白》在某杂志上先期发表了，我上去跟贴打趣道，可否向先生讨来一本，先睹为快？要不，可要追到南京去。没想到，只几天，便收到了先生邮寄来的杂志。

　　初春时节一个周末的午后，突如其来的念头，我动身前往金陵。凭着记忆，我打车到先生家住的碧榆园。这时，天色已然暗淡。

　　先生见了我，很是高兴，热情地招呼着，嘘寒问暖。当他知道我为了赶路，晚饭还没吃，便让我在他家吃口便饭。而我，以正在减肥为缘由推却了先生的盛情。

　　先生便翻出家中各式水果，削苹果，剥香蕉、橘子，菠箩，还拿了刚从少林寺带回的酥饼塞给我。先生侧身询问我工作生活情况，问我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那般的平易与亲切，让我完全忘却了生疏感。于是，我惴惴地取出刚完成的书稿，顺势恳请先生写序。先生应承得爽快，说，隔天便要出门采风，半个月，但会带上书稿，认真看，最晚到五一，一定会把序发到我邮箱。原本在出门前做了种种最坏的打算，甚至做好了碰壁蒙灰的我，一下被先生的友善感动了。

　　那一晚，坐在先生家宽敞的客厅里，与先生聊了很久，气氛融洽而欢愉。临行前，与先生约了第二日，请他喝酒。

　　第二日上午，正要从宾馆出发，接先生短信，说，早些来吧，我们可以多聊会。于是，在先生的客厅里，我再次幸运地聆听先生的文学创作谈。

　　该出门吃饭了，先生却翻箱倒柜起来。我心生疑惑。原来是先生在找东西赠我。我推来却去了半天，最终还是拗不过先生，收下一盒价值不菲的礼物。我索性厚颜向先生讨要起签名书来。先生连声应诺着，转身进房间取了两本小说集，签上名，又抱了一大摞各地刚寄来的文学期刊给我。

　　先生知道我小有酒量，拿出家中珍藏的精品五粮液及干红，说要陪我好好斟上一番。而我，因是要赶路的缘故，便提出喝干红，留着白酒下回邀先生上宜兴好好痛饮才是。

　　我们聊着先生的新作《黑白》，聊着人物性格、写作技巧，兑酒，叙情。不知不觉中，时光过得飞快。我悄悄离座埋单，却没料到，还是让先生发觉了我的行动，硬是拉拽住。说到金陵，他这个地主当定了，否则，便要反目。

终于要说再见。打开的士车门的那一瞬，转身。先生远远地站在路口，挥着手。我看到一缕阳光在他脸上盛开成金色的花。

　　五一，收到先生短信，告知，序已发至邮箱，并祝节日快乐。心被浓浓的暖意充盈。

　　从先生处带回的书籍杂志，我就放在案头。临睡前，我抽出一本。盈盈书香中，我似乎看到先生正微笑着，鼓励我。

　　每每联系，先生总会关心我的书稿，问操作得如何？我忽然心生些许惭愧。

某时，我询问先生，书稿可要继续修改？先生笑道，没有必要，这样很好了，真想改，除非等年纪大了，再说。先生的话，让我从压抑许久的情绪中暂时有了些许解脱，亦暗自坚定了某种信念。让我相信人世间，在欲望与贪婪面前，更有真诚与美好。

　　前两天，先生告诉我，其耗费十年构思，精心创作的《黑白》终于正式上市。

而我，早在各式媒体上看到先生的《黑白》所赢得的阵阵喝彩。评论家称之为“中国首部表现棋文化的长篇杰作。”

　　围棋世界冠军罗洗河给先生发来短信，“平实而激扬，意聚而清越。非常好，很喜欢。”女子围棋世界冠军徐莹如是说，“《黑白》把棋手的内心世界描写得很真实细腻。这是我看过的描写围棋与棋手最真实最美的作品。”先生的围棋是业余五段。他这倾心之作，可是如何一等好看。

　　先生应诺，天凉了，便来宜走走。而我，惦念着与先生的酒。想那时，亦该是收获之季了。就算酒酣人醉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