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醉里挑灯 |
一篇草稿,尚无细节,空了再重整吧,呵
上一层
女人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踱了一个多小时,每次走到门口又退回来,接着继续走。里屋传来西西索索的声响,女人知道准是婆婆又起夜了,赶紧进去替她把尿盆。公公早些年去世后,婆婆哭着哭着,眼睛便哭瞎,耳朵也跟着越来越不行,每天对着婆婆高声说话,女人倒觉得是自己的耳朵快聋了。
安顿好婆婆,女人又开始在客厅里晃动,几次她把手搭在门把上,转了转,却很快缩回来。有一两次门被打开,又关上。女人听到墙上的钟滴答滴答,有长长的叹息声从角落里传来。
女人在机关工作,工资不高,但年终有一笔可观的奖金。科室每年,通过民主测评方式评出一名末位,扣除当年度奖金。创意者,是那个秃顶男人,即女人所在这个科室头头。其实虽说是民主测评,也就是大伙儿坐下来,填表,打钩,做个形式而已。最终决定权还是在秃顶手里。
每年测评前夕,科室里乱起套。打电话的打电话,送礼的送礼。虾有虾兵,蟹有蟹将。小李是王局前任秘书,老张刚从局驾驶班安置到科室,钱姐和秃顶的老婆是铁杆麻友,董大个是万市长的外甥,陈美人的饭碗是做房地产的老公用房置换的。二十号人有十五个胳膊比腿还粗。
女人住的房子是单位集资房,秃顶住她上一层,上下班高峰,电梯总是爆满,秃顶站在边上,有意无意将手臂侧着。这个时候,女人便觉得有蚂蚁在她胸口乱爬。
一次,女人散步归来,看到那个刚从学校毕业没多久的小丫头赤手空拳闪进电梯,电梯在上一层停住。女人到家后听见楼板上踢踢踏踏鞋跟声,再后来,看到卧室里吊灯珠子在晃动。女人注意到,小丫头中午经常溜进秃顶办公室,四五十分钟后出来,又是描眉又是涂口红。年底,小丫头被评选为科室先进工作者,很快调到局里,作为年轻干部后备力量重点培养。
女人想起刚毕业时,那时候的自己真叫一个水灵。秃顶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好好干啊,年轻人,组织会重用的。”为这一句重用,女人埋头苦干了十年。只是,业务娴熟的她,却从没评到过啥先进。
女人现在倒不怕名声,而是心疼奖金,那笔钱可是相当于丈夫一年练摊收入。两年前,在国营单位做生产科科长的丈夫说下岗就下岗了,走投无路下,丈夫每天摆夜市卖牛肉面,这才解决收支平衡。
女人叹了口气,折进卧室。换上睡衣,又补了几笔妆,镜中的她,凹凸有致,确实是个可人儿。
女人想起下午秃头走到她办公室的情形。
“ 哎呀,今天你很漂亮么。”毛绒绒的腿挤压着裙子,不安分地磨蹭着。“恩,工作怎么样,还轻松吧。”
女人机械地点头。她现在正从事打字兼勤杂,上班忙到下班,中间上厕所都要奔跑。
“手指真漂亮。”粗壮的手摸索起键盘上的纤手。女人微笑着击键如飞。嗜血玛蝗在手背上排江倒海。
“咱们上一层下一层的,多走动……”门口有人影闪过,手指迅速缩回。女人看到一缕金色的阳光无声无息地跌落地上,空气骤然安静得象没发生过任何事。
“妈,过年替我买双耐克吧,脚底早破了。”儿子伸出脚底板上黑幽幽的破洞,怯怯地说。
“恩,等妈拿了奖金一定买。” 孩子大了,还和自己挤一个房。该替他去装个空调,分房睡,没空调,冬夜就太难熬了。
女人想起丈夫生日马上要到。结婚时买的表早被修理店判了死刑。
女人在心底把奖金慢慢分成一份份。恩,好像还能多下点零钱,那就买套营养液奖励下自己,瞧,眼角的鱼尾都爬上来了。
女人想起在电梯里遇到秃顶的女人拎着包去撮麻。
她轻轻出门,进电梯,上一层。
……
当晚,女人卧室的吊灯有珠子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