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爱很冷，我在已婚男人怀里取暖

         口述：思亚（女，23岁，公司职员）           

        未艾/文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不相信最伟大的爱是母爱，她无私、包容、温暖、仁慈，很多美好的词汇都跟母爱联在一起，而我，也有母亲，也曾在母亲的怀里听着童谣入眠，也在母亲的眼神里感受过爱，可是，这样的日子想来已经很遥远很模糊，我常想，或许母爱并不是永恒的吧，不然，我怎么就感觉母爱对我来说，越来越冷渐行渐远呢……

一

这些天，我简直快要被妈妈给逼疯了，她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要我赶紧找一个男人嫁了，千万不要再呆在家里。不然，一家人都会提心吊胆地过一种没有安全感的日子，而直接原因好像就出在我身上。说起来，那真是一段难以回首的往事……

我们家生活在鄂西北一个偏远的小村落，那里信息闭塞、生活落后、观念陈旧，包括重男轻女还在那里大行其道，很有市场。

我们家也深受着这种观念的影响，虽然我爸妈都在镇政府机关里工作。我爸祖上几代人丁兴旺，到了我爸这一代，就成了单传，而我一出生，就给家里带来了压力，因为我是女孩。不知是哪一天，妈妈决定给我生一个弟弟，让爸爸传承香火，将不到5岁的我寄养在外地的亲戚家里，然后将村里的房子卖掉，搬到了十里外的镇上，这样做的目的不过是躲避村子里的人的视线。

我不知道妈妈是怎样哄着我骗过我，让我顺从地去了有好东西吃有好东西玩的亲戚家里，但时间一长，我预感到我被母亲冷落了，就哭着闹着要回家看妈妈。但我的“无理要求”一再被亲戚拒绝，为此，我赌气两天没有吃饭，都没有打动亲戚的心。知道亲戚实在不想看到我那个样子，就告诉了我真相。他们说，我不可以回去，因为我妈妈要给我生一个小弟弟了，而爸爸妈妈都是干部，如果我出现在家里，多一个人叫爸爸妈妈，就会被人发现，爸爸妈妈就会因此丢掉饭碗，一家人就得过苦日子。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牺牲我回家的权利，保全他们的饭碗，让一家人生活平安。

印象中，我的童年就是那样过来的，一年到头都不能看到妈妈一两次，每次妈妈来看我，都是神神秘秘，来去匆匆，仿佛我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要爆炸，她不得赶紧离开。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在妈妈看过我又要离去，在她走出老远后，我边号啕大哭，边挣扎着追过去，被妈妈发现后，她也跑了起来，不一会就远远地把我甩在身后，我摔了一跤，她也没有回过头来看我一眼。直到赶上来的亲戚将我强行拉了回去。

从在亲戚那边开始上学读书，我就完全没有享受过家庭的温暖，特别是逢年过节家人团聚的时候，在一个孩子最需要温暖与呵护的时候，我却倍感孤单，时常是一个人躲得远远地流泪，再擦干眼泪，跑到村子口东张西望，希望妈妈突然到来，抱抱我，亲亲我，哪怕是就那么一会儿。但是，我除了失望，还是失望。那个时候，我哭了想，想了哭，我几乎怀疑过我的身世，我到底是不是妈妈亲生的女儿呢？直到现在，我还在心里不时地问自己，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

好不容易念完中学，升到高中，爸爸妈妈来看我的次数才多了起来，毕竟，我不是小孩子了，可以随便找个什么理由糊弄我一下。但是，突然有一天，妈妈劝我不要再念书了，她说女孩子念再多的书也总是要嫁人的，如果能嫁个好婆家，可比念书强多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得让弟弟去韩国念书，奔一个光明的未来。只是那留学的费用很高，只好让我放弃读书，不然，以他们的工资奖金什么的实在是难得应付过来的。

虽然我已经忍受了很多年，但这次真切地感受到妈妈对弟弟的偏爱，我感到了彻底的失望。那一夜，我怎么也没有睡好觉，我觉得我在妈妈眼里怎么就那么的多余？最后我决定离开这里，也许我的命运真的只能靠自己去改变了，既然书读不成，除了外出打工，还有什么可以改变我的呢。我把这个决定告诉妈妈的时候，她几乎没有一声挽留，没有一丝的担忧，哪怕是说一句假话，我也许都能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找点事情做，也可以偷偷看看他们。但妈妈的脸色是那样的镇静，好像我是被她拣来的人家的弃女。也许她已经死心踏地地认定不管我去哪里都可以，只要不出现在家里就行。

但外出打工两年后，忍受着没有温暖与关怀之痛的我，最后还是回到了久别的家里，因为我患了一次重病，如果不好好静养，就难得痊愈，甚至留下可怕的后遗症。直到最后一刻，妈妈才在电话里同意我回家，但条件是，我不能当别人的面叫他们爸爸妈妈，而妈妈很多场合向别人介绍我时，都将以“侄女”相称。我很无奈，侄女就侄女吧，但我内心里那种怨恨的种子一天都没有停止过生长。为了保全他们的工作，为了他们的自私，我成了一个不受欢迎的人，我不明白他们当初为何要生下我这个“包袱”来，如果不是我病重，恐怕我这一生都不能回到他们身边了。

然而好景不长，虽然我习惯了被妈妈叫“侄女”，但毕竟是在家里了，能看到他们啊，这不是我小时候做梦都盼着跟他们团聚的事情吗？只是，妈妈说，她有一种预感，他们多生一胎的事情总会被人发现的，她再次提出要我出去找工作，然后尽快嫁人，这样一来可以缓解他们的心理压力，二来我哪天生病了也就有人照应了。

于是，我不得不去外面找工作了。与上次不同的是，我没有听从妈妈的建议，去南方打工，而是就在镇上的一个预制品公司上班了。妈妈说既然这样了，那就租住在外面安全些。听了妈妈的话，我的心里很痛，我还是个女孩子，一个人租住在外面，她怎么就放心啊？她考虑的安全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他们的自私。想归想，痛归痛，我不得不住在外面，也很少回家。反正我是真的习惯了，也麻木了，我早就感受不到亲情感受不到母爱的滋味了。

 二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与我同事的男人突然介入了我的生活，他叫高原。

高原是个很细心的男人，一次过端午节，公司放半天假，所有的职工都离开了，只有我一个人呆在那里不动，我想，别说放半天假，就是放10天假，我也没地方可去。高原走过来，问我怎么了？怎么不回家。我突然鼻子一酸，泪如泉涌，多少年了，这是唯一问过我怎么不回家的一个人。

高原被我的举动惊住了，他手足无措地递给我纸巾，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他问我是不是不想回家，如果真不想回去，他就请我出去走走，放松一下，然后晚上再回去。我拼命地摇着头，嘴里不停地叨唠说，我没有家，没有家，我不回去。高原越发觉得我的情绪不正常，就拉着我去一个小饭店吃饭。从来不喝酒的我，在饭店里竟然和高原喝了个痛快。他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才将我的遭遇借着酒劲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得知我无家可归，高原在以后的日子里，就时常安慰我关心我，不时找机会带我出去吃饭，唱卡拉OK。

直到有一天晚上，行走在街头，高原突然抱住我说他爱我。奇怪的是，我竟然没有拒绝，甚至连推一下他的手的下意识动作都没有。印象中，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一个人说爱我，我不但不能拒绝，反而感动得哭了。那个时候，我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深情地拥吻着，我感到幸福其实就在我身边，我的泪水流淌在他的脸上。

等我清醒过来，我才想起，高原已经是有家有老婆的男人了！我清楚地记得，他结婚的时候，我和其他同事还去送过礼，祝福过他们呢。而现在，他老婆已经是6个月身孕的孕妇了。那一刻，我好像看到一张鄙视我的眼睛，几乎要看穿我肮脏的灵魂，我不住地打着冷禁，而高原并不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他仍旧热烈地拥抱着我，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该怎么办？我有勇气让自己走开吗？从小就跟妈妈生离死别一般，到现在才有一个人离我这样近，连心跳都听得见，我怎么可以轻易离开他呢？

我没有挣脱，我反过来把他也抱得更紧。我知道，我需要一个男人的爱。他的爱，一定能弥补我本该得到却失去多年的爱呀！

就在那个夜晚，我把自己的女儿身给了这个在别人看来长相一般、能力一般的男人，但对于我，他却成了我生命的全部。

我们的地下情没有人知道，因为我住的是租来的房子，高原随时可以去我那里跟我亲热，然后回家。如果通宵不想走，就跟他那个呆在床上准备生小孩的老婆谎称和同事打牌就可以了。我问他，要是我们的事情被他老婆知道了怎么办？他很坦然，说，她知道了不就是离婚吗？离婚了我有你啊！

我听了好感动，为了我，他可以放弃老婆放弃未出生的孩子，我值得他这样爱我，我感觉自己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我甚至想着他到时候娶我的场面，一定比他娶他老婆时要隆重得多。

临近春节的时候，弟弟回家了。对这个弟弟，我长这么大也难得见上几面，谈不上姐弟情分，但妈妈跟我好说歹说，就是要我回去一起吃顿饭，说说话。我不想把事情闹僵，就答应了，不就是应付一下吗？等我回到那个没有我位置的家里，我从爸爸的话中知道是弟弟一定要见我，我就想，如果弟弟不要求见我，妈妈是不是不会去找我呢？

吃着饭，看着妈妈那么心疼弟弟的样子，又是给他倒水又是给他夹菜，我的泪水突然横流，这么多年了，我没有享受过她的哪怕是片刻的疼爱，她怎么还是那么偏心呀？她的眼里就怎么只有她的饭碗，她的宝贝儿子？我的心一阵疼痛，连夹菜的筷子都掉在了地上。

爸爸见我反应失常，并突然痛哭出声，也许是积压在他心头的自责后悔，让他难过，他也跟着哭起来。我印象中，这是爸爸第一次当着我的面哭泣。顿了顿，爸爸抚摩着我的头，哽咽着对我连声说着对不起，他说其实他们是爱我的，只是他们的饭碗真的不能不保啊，他们什么技能都没有，只有吃国家的饭了，不然他们没办法养活一家人了。

我实在不想听这样让我感到恐怖的话，好像我还是那个没有拆除的炸弹，如果发生爆炸，整个家都完了。是啊，我真的是多余！我说了这句话，就起身要走，不想，妈妈突然拦住了我，说，要不还是住家里吧。我看了她一眼，就往外冲，我想到了那个抱过我的高原，我知道，只有躺在他怀里才是最温暖的，我要去找他。但弟弟也上前拉住了我的手，泪眼模糊地叫我姐姐，他说他已经知道家里这些年的事了，是他的出生让我这个做姐姐的受了很多委屈，不要声妈妈的气，真要恨他们不如恨他这个弟弟。不过，现在应该是没事了，一家人难得团聚一次，就在家里住下吧，一家人在一起也有机会好好说说话。没想弟弟说完，也哭了起来，也许他是善良的吧。

看着一家人都那个样子，我心里的气消了很多，毕竟弟弟很快就又要离开去韩国了，不知道哪一天我们能团聚呢，我就答应住了下来。那些天，弟弟跟我说了很多话，说到韩国的风土人情，说到他以后会好好孝顺爸爸妈妈，还要好好待我这个唯一的姐姐，动情处，我就觉得弟弟长大了，成熟了。我真希望有一天，他有很好的前程，让我们都能为他高兴。

三

开心的日子不过几天，等弟弟一走，我立马又成了妈妈眼中随时要爆炸的炸弹，她开始盘问我谈男朋友了没有。我说没有，她就比什么都着急似的，说张家的女儿已经出嫁，李家的女儿找了很不错的对象等等，反正是不住地催我赶紧找一个男朋友，都老大不小了，不然以后就嫁不出去了。

如果妈妈这么说一两次，我也就当是真关心我了，但她每天都要念叨几回，我的耳根就感到吃不消了。我问她是不是还在担心我这个“侄女”会露馅，她就不吭声。她不吭声就是承认了她心里想的，那个时候，我再次看到妈妈那张冷漠得令我全身发颤的脸，我竟然不但没有哭，反而是满眼的怒火。我质问她到底为什么生下我，到底为什么把自己的过错都算在我一个人的头上，我到底犯了什么罪让她这么恨我，觉得我是那么的多余……也许是我的话太重了，刺激了妈妈的哪根神经，她居然抬手就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我眼前突然金星直冒，捂着脸逃离了这个本来就不属于我的家，一个冷酷而可怕的家。

我开始拼命给高原打电话，我不惜违背他在家里就不能打他电话的承诺，再也不想担心他老婆知道我们的事情，就算知道说不定是好事，因为我要嫁给他，我不能失去这个在世界上唯一关心我爱我疼我的男人！

过了好长时间，高原出现在我面前，我以为他看到一脸委屈的我，会再次心疼地拥抱我吻我，但我等到的第一句话却是他的愤怒，他说我不该那么晚还打电话给他，他老婆质问他为何一个女孩子那么晚找他，他怎么解释他老婆都听不进去，他们吵了半天也没有结果，他就硬着头皮出来了。但待会他回去后，他老婆肯定还要跟他吵的，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受得了吗？那会影响胎儿发育的啊！

我突然感到很难过，在家里受了委屈，出来时，还要听他一番责难。我忍不住扑向他怀里哇哇大哭，我说我再也受不了了，我要嫁给他，让他和他老婆离婚。我想，他以前的承诺应该是兑现的时候了。

没想到，高原的回答让我感到绝望，他说他怎么可以说离就离，孩子都没出生呢！他能忍心吗？他说他以前说的话怕是兑不了现了，他再怎么跟老婆没有感情，也不能那么对待即将出生的孩子啊！

见我态度坚决，一定要嫁他，他突然说要我最好找个男朋友，不要再拖延时间了，拖延时间对谁都不好。他说我们是不可能组成一个家的，那样的话，有更多的人会痛苦。如果我们分开，只有两个人痛苦。所以，我不能逼他，如果再逼他，他就不能和我相会了。

我明白了高原话里的意思，他说的两个人痛苦，其实是我一个人痛苦就能换回他们一家三口的幸福。这个男人前些天还信誓旦旦要娶我，此刻却那么坦然地要我另找男朋友了。

在我转身就要走开的那一刻，他突然一下拉住我，把我抱在怀里，声音哽咽着说，其实他也是很无奈，他真的不想放弃家，放弃家要拿很多成本做赌注的。但他又不想放弃我，因为他其实好爱我。

老实说，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我就算跟他在一起了，那未必能表明我是幸福的。关键是，感到落寞的我，只要现在感到他的温暖就好。我不一定真的要跟他在一起的啊。听了我的话，他好像轻松了很多，他说他要我。

来到租住地，我们激情相拥，那个时候，我是什么痛苦都忘掉了，我真切地感受到，一个爱我的男人那样充满激情地拥着我，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要命的是，那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看看我，很无奈地说，老婆在催他，他该回去了。没等我过多要求他多呆一会儿，他就翻身下床，头也不会地出了房门。那个时候，我突然好担心会失去他，我几乎是哀求着要他先不急着走，可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口。

我径直下了楼，我想他会在下面等我，跟我说上几句话，给我一点安慰，但我没有找到他，我在想，他是不是跑着往家里赶的呢？也许我不该怨恨他，他终究一再温暖过我的身子我的心，我应该感谢他才是啊，他对我哪怕是一刻的爱，都胜过我没有享受到的母爱！

就在我东张西望的时候，我的衣领被人扯住了，我回头一看，竟然是高原的老婆，她几乎是咆哮着质问我，我这么晚把他男人叫出来干吗？是不是偷他身子了？还没有来得及等我申辩，我的脸上就被她的手抓下道道血痕，我听到的全是“骚货，不要脸”一类的话。我捂着生疼的脸，拼命地挣脱开。但耳边还响着高原他老婆的威胁，她会去公司告发我跟高原的奸情，她不会放过我！

走在午夜冰冷的街头，我真是感慨万千：在我生活最混乱最糟糕的时刻，连妈妈都不能听到我这个女儿心底的痛楚，还有谁愿意听我倾诉呢？不知道哪里才是我爱的依靠，哪里又是我身心的归宿，浑身颤栗的我感到如此的怅然若失茫然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