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文尔雅〗苹果四:林檎
(2008-08-14 14:1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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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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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林檎是个美丽的字眼。李时珍在《本草纲目》里描述了丰富的林檎种类:
林檎即柰之小而圆者。其味酢者,即楸子也。其类有金林檎、红林檎、水林檎、蜜林檎、黑林檎,皆以色味立名。
不但果美,花也美。据清康熙二十七年(1688)问世的园艺学著作《花镜》记载:
林檎,一名来禽,一名冷金丹,即柰之类也。二月开粉红花,似西府,但花六出。实则圆而味甘,非若柰之实长而味稍苦,果之香甜可口。五月中熟者,蜜林檎为第一。金林檎以花为重。唐高宗时,李谨得五色林檎以贡,帝悦,赐谨以文林郎,因名为文林郎果。
——陈淏子《花镜》
林檎的花 “似西府”,即西府海棠,“花红”之名正缘于它美丽的粉红色花朵。最晚在唐朝,林檎就已受到文士们的喜爱了,而他们称颂最多的则是“水林檎”。
每看阙下丹青树,不忘天边锦绣林。西掖垣中今日眼,南宾楼上去年心。花含春意无分别,物感人情有浅深。最忆东坡红烂熳,野桃山杏水林檎。
——白居易《忆忠州东坡新花树》
一露一朝新,帘栊晓景分。艳和蜂蝶动,香带管弦闻。笑拟春无力,妆浓酒渐醺。直疑风起夜,飞去替行云。
——郑谷《水林檎花》
宋人笔记中有在文人娱乐生活中以水林檎入句的记录,可见人们对她的熟悉:
酒客为令,以诗一句影出果子名,类谜语。如云:“迢迢良夜惜分飞,是清宵离。”清宵离者,青消梨也。又云:“黄鸟避人穿竹去,是山莺逃。”山莺逃者,山樱桃也。又云:“芰荷翻雨浴鸳鸯,是水淋禽。”水淋禽者,水林檎也。
——沈作喆《寓简》
画家也纷纷拿起画笔,拿美丽的林檎入画。传世的宋人画,有两件构图和画面内容极其相似的花鸟小品,一件是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果熟来禽图》,署款南宋花鸟画家林椿;一件是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的《苹婆小鸟图》,托名五代工笔花鸟大师黄筌。虽然这两幅作品,一名来禽,一名苹婆,实则所画都是一物——林檎(来禽)。苹婆属后人误题,这也说明在古人眼里,林檎也好,柰也好,苹婆也好,区分并没有我们想像的那么严格。清人全祖望《说苹婆果》:
苹婆果、来禽(林檎),皆柰之属,特其产少异耳。苹婆果雄于北,来禽贵于南,柰盛于西。其风味则以苹婆为上,柰次之,来禽又次之。
——全祖望《鲒埼亭集》
事实也是如此。自古以来,无论南北,人们种植、欣赏美丽的林檎花,像喜欢梅花一样,文士们还会在春日繁锦盛开的时节折下“水林檎”赠送友人。北宋著名书法家“宋四家”之一的蔡襄,有一件精美的手札传世,这件尺牍书法称为《蒙惠帖》,别名《林檎帖》:
蒙惠水林檎花,多感。天气暄和,体履佳安。襄上。公谨太尉左右。
那是1065年,一个明媚晴朗的春日,草长莺飞,云淡风清。离开汴京(今河南开封)赴任杭州的蔡襄不禁思念起他奋斗了大半生的北国旧土。恰在此时,他的同仁和朋友李公谨从汴京寄来了数枝灿烂的林檎花。
五十多岁的蔡襄久久地凝视着插在案头的北国花朵,百感交集。于是他铺纸磨墨,用心写就这纸《林檎贴》,寥寥数语却寄托了无限真情。后人评价该帖书法“流畅圆润、端谨沉稳、宽绰适度”、“显示出鲜明的个人风格和娴熟的艺术技巧”,堪称蔡氏书风的晚年精品和代表杰作。
林檎,曾经是充满了诗意与温情的花木,也曾经是滋味诱人的佳果。明代学者谢肇淛于万历末年出版的《五杂组》有这样的评介:
青州之苹婆,濮州之花谢,甜亦足敌吴下杨梅矣。
所谓花谢,就是花红和林檎,而青州、濮州均属今日山东境内。如今,山东烟台的苹果依然有名,晋冀鲁豫等地的花红依然芳冽,只不过,林檎——这个诗意盎然的文化意象符号,早已淡出人们的视野。来自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五花八门的水果堆满了城市的商场、街巷和乡村的集市,来自天涯海角的万紫千红的奇花异草拥满了现代都市的花店和广场。
沙果也好,花红也罢,林檎,像一位白头宫女,落寞江湖,无人问津,在春风遍山的荒野里,守望着那些远逝的辉煌。
而在她视界的终点,一个熟悉的身影悄然崛起。
苹果江湖已经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