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诗里,喜欢陆游的很多诗。比如这首：

 

 

书写这几句诗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始终浮现着一个老友的模样：弯眉似月，凤眼如醉，她始终含着笑，那笑意就要荡漾开来，像暮春西溪河上夹岸的野风，徐徐地吹皱一湾春水。河边的芦荻摇曳在斜阳的余辉里，水汽氤氲不散，橹声掠过晚霞，凉意升起，于是又平添了几许淡淡的哀愁。

 

她叫自己衣上酒痕，我们都叫她小酒。小酒又叫我师傅，其实小酒比我要大一点。那时候是在书法家论坛，因为都在杭州，所以见了面。但是，我们的相逢并不因为网络。那一年是西泠印社百年华诞，我与篆刻家聿之相伴去参加个书法江湖搞的艺术沙龙性质的聚会，在那个夜晚，我和聿之走着，走到竹林里，忽然有人老远叫起我的名字。

 

我一抬头，瞥见两个女子，看得出年龄都比我要大，但是却显然有着不寻常的气息。不是脂粉气，不是江湖气，总之是与寻常女子很不相同。唔，想到了，张爱玲+薛涛，或者杜拉斯+易安居士？或许这样可以描述得形象了些吧，可终究还是不像。

 

我发现我现在已经罗里罗嗦得像个老人了，但那时候我还是孩子。我，酒痕，莲舟，还有被我称呼为老可爱的五十岁的聿之，就这样在那片西湖边的竹林里凑在一块了。

 

酒痕现在关于那段美好时光的评价就剩下轻描淡写的一句：“一去不复返啦。”确实，怎么就一去不复返了呢？时光，怎么说没就没了呢？那时候，我们坐在一个小酒吧里慢慢地斟着酒，摇滚乐轻轻地在空气里滚动，那些酒在杯子里愉快地摇，话语从我们的唇齿间溜达进溜达出，当时没有保存，也就没有记忆。我们在那个酒吧存了几瓶酒，说下次再去喝。可是没有下次了，在离开杭州之前，我们再没有一起同饮。

 

我在小酒的家中吃饭，吃完饭小酒和我一起信笔涂鸦，在那方绿色大理石面的沉重长桌上，铺纸、润笔、勾线、泼墨，涂完一张，小酒就吃吃的笑，闷声说一句：“好！”她带着特有的乡音，她的家乡，是舟山的桃花岛。她来自大海，让我想到黄蓉。

 

通过小酒的讲述，我了解到她遭遇过的一些生活的酸楚和磨折，难怪我可以轻易察觉她眼中淡淡的忧郁，像我这样麻木迟钝的家伙，怎么说呢，我是不善于探询别人的故事的，甚至不能读出别人的心理。而小酒，实在是一个坚强独立的女子，她一个人从海岛来到西湖，如今又易居钱江边，用自己窄小的肩膀抗起生活的重担，人世的风风雨雨，对兰心剑胆的酒痕来说，该是司空见惯吧？

 

可是我们当然，我们中没有任何人能够感受她无法名状和从未表露的忧伤。今年春，酒痕的父亲去世了，父亲生病时，她一个人在两地三天两头地奔波，其间还来过一次北京，然而我却未能与之见面。我们都成为尘世间的蝼蚁，在风尘碌碌中身不由己，不知所终。

 

酒痕常穿着中式服装，安静的时候，指间总会拈起一根more香烟，卧在椅子里出神。只听过一次她唱出婉转清丽的越剧，和她讲话的音色毫不相同。只看过她在那两年不断地写作的一些长短篇小说，文字新奇，文思精致，字里行间的浅浅哀愁，不时地散发出来，像她指间的香烟袅袅，在房间的暗色里蒸腾，那烟气终于模糊了她的脸，嗯，我们已是好久不见了。

 

细雨骑驴过剑门。一个在造境里骑驴的女子，一个素面朝天的女子，几许风骨，数点酒痕。如果不是写这篇字，我也几乎遗忘了初见时的那片竹林，和那西湖边，依稀的人影、映月的湖水，和如水的月光。

 

又是句古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