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宿舍大概都有此不成文之规定,被迫熄灯之后是绝对不可以老老实实入睡的,除非白天抗过重体力活。一般情况下都得把“卧谈会”进行完了才行。有些高人是一沾枕头就着,那也得强打精神整两句。那年头电脑还是稀罕物,国内网络大概也是刚起步的样子,互联网更是听说过没见过,夜生活极其贫乏。别的宿舍我不清楚,反正我们宿舍卧谈会一直比较兴盛。有时侯谈兴盎然,以至不知东方之既白,第二天只好利用上课时间补觉。谈话的内容无所不包,小至身边琐事个人感情,大至国计民生世界风云,而且话题之间的转换也十分迅速。刚开始还说着某某人的女朋友呢,转瞬间就可能直达梵帝冈。
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习惯熬夜,也许是因为白天课上养足了精神,到了晚上两眼放光愣是睡不着。我大概得算宿舍里睡觉最晚的一个了。卧谈会进行到实在没有话题了,兄弟们陆续入睡,我一般还得插上耳机听上一段时间收音机。所以说那会儿我对国内流行乐坛的动态简直了如指掌,不管是多新的新人,几乎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哦,好象没扣题啊,说远了。没关系,反正是写博客,也不是命题作文,我凑合写,您将就看。
有这么几个人即便睡着了也不消停。有一大高个,海拔将近两米,可惜不会打篮球。这家伙专门在深夜开练,咯吱吱咯吱吱地如切如搓如琢如磨,干什么呢?磨牙呗。这总让我想起李白的一句诗:“朝避猛虎,夕避长蛇。磨牙吮血,杀人如麻”。打开灯一瞧,或者咱省点电,还是借着如水的月光,你能看见这家伙眉头紧皱,满是密密麻麻的小汗珠,那真叫一个陶醉。把他踹醒了之后,他往往都是一脸无辜,一副被惊扰了春梦的幽怨,浑不知给别人的听觉带来了多大的伤害。打呼噜的当然也有,据说我也是悍将之一。但这呼噜毕竟还是温和的,比不上磨牙那么刺耳吧。这一磨就是四年,当然不是天天如此,那样估计牙也受不了。但时不时地就得来一下,我简直都怀疑他是啮齿动物投胎。
还有说梦话的。有一回晚上大概十一点钟,大家基本都已经眯过去了。突然听见老大大声惊呼:“地震了!地震了!”等我们缓过神来,老大已经蹿出去“裸奔”了。当然,不是全裸。关键什么动静也没有啊,我努力再努力地感觉了一下,连床都没晃一下,哪里来的地震涅?只听得老大的上铺桀桀奸笑,原来震源就在他那里。这哥们精力过盛,深更半夜在床上练俯卧撑,睡的人事半省的可怜的老大就误以为地震了,强烈的求生本能让他失了态。这基本上可以跟“梦游”挂钩了,因为老大“裸奔”回来之后仍然昏昏然茫茫然不知所以然。当然,我觉得他也可能是在掩饰自己的“胆小如鼠”。
其实老大说梦话不常见,我印象当中只此一回。他还有一个习惯跟我差不多,喜欢听着音乐入睡(后来就改气功辅导录音了)。但是,他更喜欢跟着收音机或者单放机里面唱出来。这习惯太可怕了,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能体会的。戴着耳机唱歌很难找着调,何况他本来就是五音不全的主儿,什么歌到他嘴里都能重新谱曲变成新歌。你就听吧,亲娘哎,那真不是人类应该发出的声音,简直就是磨盘压住了狗耳朵----没人腔啊。我每次听老大自己卡拉OK都觉得心肌震颤心率不齐,那种折磨实在令人身心俱损。
我的上铺老徐,是说梦话的主力军。他的梦话很有特色,全部都是一个字,要么就是“好好好......”要么就是“行行行......”,其声音十分宏亮,并且非常急促地连成一串,说不出的诡异。然后就是喟然长叹,仿佛包含了无限心酸无限凄凉,让我听了都觉得颇有人生无常之慨。
老徐的梦话没啥意思,但也有梦里爆料的。我的左上铺老姚就是这么一位高人,梦话世界的NO1。他是湖南人,人云“湘女多情”,但这位“湘男”也是位痴情种子。小伙长的挺精神,可惜脸上崎岖不平,我们称之为“面如满月”,但有不少“环形山”。平时一口带有浓重湖南腔的普通话,按说这说梦话就应该完全使用自己最熟悉的语言了吧,但是他偏不,还是跟我们说话那个调调儿。这就给了别人以可乘之机,借梦话以窥探其内心世界。一般情况下他总是在梦里饱含深情地娓娓道来,其语速完全正常,好象生怕别人听不明白。隔三岔五地高声呼唤其女友的芳名,然后就是极其糁人的“我爱你”“我想你”等等。这些是短句,算是“小令”吧。更难得的是还有“长调”,大多也都是酸不溜秋就跟琼瑶剧里的人物对白一样。我就纳了闷了,平时瞧着挺生猛的粗人一个,怎么到了梦里就是这般地温柔如水涅?
这些都不算什么。我高中时学校整修宿舍楼,全部人马搬进原大礼堂下塌。里面阡陌纵横如同迷宫,晚上去趟厕所回来就有可能上错床。据说到了晚上那热闹真是大了去了,有在梦里复习功课的,有大声疾呼的,还有一问一答天衣无缝的等等,说情话的当然也有。可惜我那时候不住校,未能躬逢其盛,遗憾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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