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有琐记:2020,筑城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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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筑城以救
2月1日上午9时,我伏在不锈钢栅栏的缝隙上看楼下的街道。寥落灰白的街头,五分钟过去两辆车。它们一闪而过,像打着水漂逃入一个结界,不知去向。
这是市中心。半个多月前,车水马龙,购物中心的大彩屏循环播放着品牌广告,小精品店“嘭嚓嚓”着流行音乐,饭店的葱油味儿翻滚。四面八方备年货的人就拥堵在这里,蔬菜水果新衣新鞋,每个人都拎了两手,每个人都像准备入洞房的新郎,有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突然都不见了。这生气是逐渐被抽走的。但最后的卡点是今天,2月1日。
今天我们确诊了2例。四面围攻下,我们撑不住了。在这一片席卷全国点亮世界的不幸“活动”中,我们撑不住了。心头的这只鞋终于落地,空气陡然紧张起来。
筑城以救,命如沙堡。朋友的一句诗被我吟出。
一节节,我城的防守在收紧,从宣传提醒到强制劝导,从关闭娱乐场所到企业延迟开工。每个人都像困兽,如临大敌又不知对手何时降临,也无法突围出去追逐阳光。自由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
病毒在哪里?谁带进来的?谁接触到始作俑者了?
谁被隔离了?哪个小区的?发病前生活半径是什么?
困兽们的精神依靠变成了每天刷新的信息流:在各大门户网站看疫情新闻报道,分分秒秒刷新新增病例和出院人数;在微信群里和全国各地朋友交流防护措施;在电话里叮嘱亲友不要恐慌但绝对不能轻敌。
传颂武汉一线医疗队艰苦卓绝的抢救工作,点赞各地驰援的精英医护人员,为某些官场的懒政叹息,为援助物质不能及时送达而愤怒。
七情六欲瞬间转换,真是身未动心已远。
这段时间,我异常勤奋。不过不是在阅读文学艺术典籍,我的焦虑不允许我流连于巴洛克绘画的光怪陆离,也听不进《浮士德》的五幕歌剧,连正在热播的《庆余年》都看不进一眼。
我的焦虑是知识的攫取失控。我彻夜不眠地研读医学知识,揣摩常用消毒剂的配比,在药品监管局网页上查询口罩的生产厂家真伪,观看公开课讲授的经典传染病历史,细品钟南山院士的每一次疫情相关视频,关注火神山雷神山施工现场……知识要大爆zha了!
我能做到的是,把每一点事关疫情的准确报道和知识点转发给同事和亲友。我怕他们被谣言迷惑,失去判断力作出不利于疫情控制的事情,我希望他们对这场战役充满信心,保护好自己。
那么前线的牺牲就不再是白白付出了。
她们剪了美丽的长发。
她们的手被消毒水泡得千疮百孔。
他们的五官因为长时间捂在N95和护目镜后变得浮肿。
他们为了互相辨认,在隔离衣上标注着自己名字。
他们为了抢救患者,自己被感染甚至失去生命。
他们在随时被感染的心理压力下,顶着疲倦、饥饿,用毅力与使命感坚守着这场战役的最后防线。如果有人对他们不利,我们群众不答应。我们恨不能rou身去相搏,我们只能悲愤地一次次云呼吁有人来改善。
有部宫斗剧总说“牵一发而动全身”。办事昏聩的管理者不被处理,就会被猜疑动了谁的全身。而医护人员是我们群众的全身,他们被伤害一丝一毫,都像我们心头被割了一刀。
总会好起来的,只是运转的不够迅疾和规范而已,我们互相安慰并看着奇迹一点点在云监督下出现。
我不记得非典时,有过这种盛大的局面。不过也许是当年的信息技术不发达,我们无从参与到这一场场恰如身临其境的事件中去。
是的,如果不是冠状病毒的提醒,我都已经忘记了那场17年前的非典病毒。
非典时,我还年轻,因为小疾赶去京城做个名家B超。时至今日,已忘记了疾病的阴影和非典的医学常识,留给我的只是几个定格的画面。
京城的街头,正是疫情的似隐非隐时,行人明显有了减少,但防范心不足,戴口罩的人很少。走在我前面的女人,高跟鞋,长筒丝袜,她走得婀娜多姿,她戴了口罩。她凭借自己的知识,在一丝不苟地扮美中预感到了风暴即将来临。
京城的三甲医院,暗鸦的楼道,我忐忑地等着诊断结果,左邻右舍紧挨着的病人都luo着脸。我也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毫无疑问,大家对发布信息的机构是如此信赖——没有公布危险令就是没有危险。
返晋后不久,北京封城。
我没有发病。暗自庆幸躲过一劫。
我不知道我离开后的封城场景,17年后的今天领略了。除了超市和药店,几乎所有的购物、娱乐场所都不开张。交通只留城区几条主干线路的公交,并每趟都消毒。每户每天派出最壮实的人出去采买一次生活必备品,出入需要印着红章的通行证。出入任何公共场所都要戴口罩并被电子体温枪扫一下。
每个人都响应号召,自觉在家里隔离,不串门、不聚餐、不闲逛,防备病毒入侵。而医护人员和警察用防护服全副武装,随时赶到每一个疑似症状者身边去救助。
筑城以救,命如沙堡。我们用人类的方法筑起一道道城墙自救,把随时可以被病毒风暴冲毁的沙堡重新垒实。
我已经十天没有出门了。但我恪尽职守地没有停止单位的网络工作。我有点累了,眼睛出了红血丝。严阵以待中,我想起了非典时期的最后一次巷口轮值——风,尚有些刺骨,但疫情已经进入尾声,设岗不过是依惯例登记一下出入人员的信息。死亡好像是前尘往事,还心情轻松地记住了一个被我登记女子的样子。
我想心情轻松地欣赏美女,想穿起还未着身的香云纱棉袍,想笑吟吟走在晴朗的天空下。
空城,你哪一天才能被启封?
《死亡地图》书中说“大多数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事件——大战役、政治革命——经历这些事件的参与者具有历史自觉性;而流行病学的参与者没有这种意识,普通人用死亡创造了流行病的历史”。
作为疾病的经历者,我们将创造这场瘟疫的历史。
2月1日,这个突破零的日子里,我的礼物是亲人的请战书。鲜红的指印下,是铮铮誓言“我们自愿加入医院治疗病毒性肺炎的各项诊疗活动,服从安排、听从指挥,不计报酬、无论生死。若有战,召必应,战必胜!”
又骄傲又难过。
卫刘芳
2020年2月2日于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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