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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亲梨园芳泽。

(2013-11-11 23:34:34)
标签:

环珮空归梅子

戏班子

戏台

戏曲

情感

分类: 独坐幽篁(偶尔装模作样)

         《江南心》2013.10 专题策划

         《太原晚报》2019.12.18 天龙品味

 

         文/环珮空归

  民间的好,在于再冷清的事,一经它手,都会沾上烟火气。看过一组九十年代戏班子的幕后照,上好妆的王宝钏淡青色绸子包头,素边裙白腰巾样样齐整,怀里搂着个留锅盖头的大胖小子在逗弄。一旁侧立的薛平贵是被遣西凉前的装扮,扎头盔,白靠,红彩裤,翘着圆珠笔拿着稿纸本翻,聚精会神大概在算班子的日常花销。还有几个倒是卸了水袖大靠,可是顶着一张浓妆重彩的脸谱抄着锅炒菜的炒菜,端大海碗卷面条的卷面条,滑稽又自如。据说是班子小底子薄,省时间,也省油彩钱。可我当时就错乱了。明知下了台,他们就是常人,也有锅碗瓢盆吃喝拉撒,但就是无法把他们的舞台身份解除。——这薛王二人,难道不该新婚燕尔寒窑道别,一分十八年,怎好你侬我侬显出过了半辈子的居家样呢。那一群脸谱,即便没了戏服束缚,举动也该是程式化的走边起霸,怎好随意蹲坐毫无韵律呀。这是我,一个观众入戏太深。事实是,一个剧本有自己的道德和行为标准的暗示,它通过唱念做打润物细无声给观众,不管是合了统治阶级还是士大夫阶级的心意,都是教化的手法。观众的入戏,是教化成功的一个象征,观众的质疑才是觉醒,所以,戏入得要有智慧和分寸,宣扬封建糟粕的,入不得。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的俚语,不知从何而起,我是不以为然的,大凡有三寸宽活路,谁去从事这自古卑微的职业?他们若有情有义,也属于入戏太深,常善终不得。比如绿珠之于石崇,绿珠为报石崇不献而获罪之恩跳楼。石崇获罪固因绿珠而起,但其实也和平日滥杀无辜骄横跋扈有关。 比如《霸王别姬》里的程蝶衣之于段小楼,对师兄的畸恋让程信奉从一而终,受挫甚而受玷污,一生为情忐忑最后自刎。虽然是艺术创作,但哪种创作不来源于生活。所以无情也好,无义也罢,不过是他们大浪淘沙后的职业生存准则。伶人虽然处在某些守旧人士的行业歧视中,在民间却是被抬举着的。官宦世家唱戏不外乎婚丧嫁娶祭祖蒙荫,图个宣扬财势声名,戏班子在他们眼里是消遣的玩物,可以打赏打罚,可以强亲芳泽,就是没有平起平坐其乐融融。而民间的戏多因许愿而起,是酬神,或者求平安求丰收,或者因庙神的诞辰,是怀着感恩和敬意的,于是,对请来的戏班子也毕恭毕敬。名伶大角要找富足干净的村民家安顿妥当,其他人即便住生产队的排房,地也提前被乡人洒水扫过,没炕打地铺时,垫的草要选金黄干燥的。乡人对戏班子说话也肚子里先回三遍才要出口,句句去俗词尽礼数。——大戏是献给神的厚礼呀,不敢怠慢。
  戏班子的到来,对娱乐稀缺的乡村不异于盛大节日,不仅附近村落要赶来蹭戏,更是村童对演员的日常举动、舞台扮相开眼界的节骨眼。譬如上妆,我们一干闲杂村童是要趴墙翻窗呆看几小时的,彼时,任天地寒风酷暑,任爹妈呼喊饭菜溢香都不再入眼。演员对乡野村童有些卖弄,眼角要瞟几眼,一扬手字正腔圆道个白:“看小儿在窗外偷偷张望,我这里捧出妆奁来画眼。”彩匣子就被打开了,我们不约而同惊呼起来。真个是琳琅满目花红柳绿看不尽,那器具有笔、墨、砚、油料、瓷碗、瓷砖、水碗、镜子,那颜料有红、黄、金、银、绿、蓝、紫、白。更别说他们开始打底彩,勾脸,吊眉,勒头,贴片子,绑线尾子了。舍不得眨眼,不敢出一口大气,顽劣的村童那一刻去了浑沌通了七窍,五光十色的梦也具体起来。男娃子要布城布帐,寻得三四棵树,掖来一张床单子围起,岔着嗓子喊:“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泛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板眼对不对倒是其次,这拿腔拿调的态是有了。女娃子在意的是头面,点翠没有,鸡毛掸子细细选几羽出来,凤挑没有,背着娘亲把仿珍珠项链拆一挂。等满头珠翠戴起来,哎呀哪像那娇滴滴的薛香灵,倒是邻村的小讨吃。耍透了天压黑了,床单子被蹭得乌漆抹黑树枝又刮几个洞,凤挑的棉线断了,珠子滚落四处凑不够原数,女娃子男娃子最后都免不了娘亲的一顿责骂。小儿郎争做梨园弟子,还真是被这传统艺术中的音律、杂技、形美给照亮了心性。
  官宦世家的戏台子在宅内,寻常百姓也见不到。但民间自有民间的戏台,一是庙宇内有,二是戏班子现搭现拆,三是后来生产队有。前段时间惊鸿一瞥了泽州岱庙舞楼,这座距今八百多年的戏台子被标注“金元期戏曲、社火观演场所,亦是朝祠、进香、迎神活动亭台”。其时,宋金是中国戏曲形成期,而元是成熟期,对神佛道和戏曲的重视,让整座舞楼巧夺天工。站在这斗拱鳞次托天的舞楼藻井下,站在这脚踏实地的雕花砂石立柱间,听得见关汉卿《窦娥冤》的悲怆:“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听得见《单刀会》的虎威:“关云长千里独行觅二友,匹马单刀镇九州。”历史篇章与市井文化交替,生旦净末丑一一登场。我等一干人心痒,轮番上台起云手拂水袖,也把心诚调不成的咿咿呀呀唱给了东岳大帝的圣诞。戏班子是驼着铁打营盘的流水兵,要巡回流动各处“冲州撞府,求衣觅食”,铺盖卷、舞台设备随身带着。他们舟马劳顿,进村不敢耽搁时辰,下箱笼挂幕布拉灯线调乐器,布置停当就勾脸,气都喘不过一口。戏班子小了,一人分饰几角,挂了帅又当卒,扮了小姐换丫鬟,走马穿花流程熟练,演完即拔营起寨奔赴下一场。他们泼辣辣地跑,泼辣辣地演,泼辣辣地过着漂泊不定的苦日子,大伙怎好吝惜那一口满堂彩的“好”,这是戏班子吃苦不叫苦得来的最大荣耀呀。
  古戏台多湮没于历史的战火和拆建中,残余下的成为本土建筑、戏曲、人文的研究资料,它们在日渐增多的娱乐方式中,独守着旧日的繁华和余韵,恰如曾看到的一座戏台的匾额:如斯夫。逝者如斯夫,红脸的关公白脸的曹操,出场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他们会寂寞吗?当我下乡路过村生产队的戏台时,看到空阔高大的戏台上铺满灰尘,木梁柱斑驳,青砖石残缺,这是我年少时每年暑假被召唤回来看戏的地方呀。它不如古戏台雕琢精美,它只有简单实用,但它也有过繁盛。我记得提前占座位的一排排长条凳上的红毛线粗麻绳,记得台角小屋戏班子化妆时窗台边闪动的目光,记得场外卖冰棒肉丸子的小吃摊前伸出的毛票。如今,被冷落的它,让我有了怀念,怀念超越平淡生活的起承转合,怀念大红大绿撞出的热火劲儿,怀念乡人和乡事的淳朴,还记挂着儿时“挟秋风披云霓飞马出京”的侠梦未曾落实啊。是我老了,老在史诗美中,缠绵悱恻不忍离去,这不是拾前人牙慧,这是亲梨园芳泽。  

 

@一亲梨园芳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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