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享6、演出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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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珮空归合唱情感 |
分类: 独坐幽篁(偶尔装模作样) |
《大明宫词》里,天刚拂晓,一袭华服的太平公主,偷跑出宫,到刚开市的小吃摊,坐油黑的长条桌边吃一碗馄饨。然后在接踵的长安街,寻找失散的韦娘,误掀开昆仑奴面具,遇到前世冤家薛绍。那长镜头下怅然若失的表情,那或静谧或纷杂,但无一不美到极端的画面,都让人百爪挠心地喜欢。
巧的是,我们现在也是长裙委地,云鬓高耸,也偷跑到了小吃摊。塑料顶棚将太阳的热量全都吸进来,整条小吃街的人,都在老头衫和短裤的包裹下埋头苦吃。一抬头,他们惊呆了。
提着长裙,我们迈着小碎步,眼神在火锅店、烧烤店、凉面店的红漆招牌上扫过。
还是凉面好。长舒一口气坐下。店主伸出脑袋看了一眼,赶紧缩了回去。在他心里,出现这种景象只有两种可能:时光倒流、港片女鬼出街。
笑吟吟地调好凉面。实在是比看到情人都欢喜——所以,仓廪实而知礼仪,肚子饱才谈恋爱。招呼大家慢吞吞地吃,离演出还有俩小时呢。
我们这个百人团被关了将近一个月,每天下班后都得花一小时吊嗓子,“啊嗯呜哇”个没完。合唱本来是件高雅的事,童声合唱,纯净,老年合唱,平和,唱诗班合唱,圣洁,民间合唱,质朴。痛苦的是,在我眼里,1234567只是阿拉伯数字。因为团长说凑不够人,才勉强来成为有“古道西风瘦马”气质的合唱背景墙。
先分高音部低音部,要根据音域音色自我调配,我溜到相对简单的高音部。随后是“肋骨向横扩张,音自小腹直通鼻梁”的基础练声,听着就一解剖课。于是,我们和蛇一样“嘶嘶”着,练习气运丹田。初入门,这口真气在体内上蹿下跳,往往唱一句,就得随着音调扒拉几下肢体,个个像拧着发条。
学假嗓子,老师教我们捏着嗓子学京剧里青衣的语调,喉孔缩小,部位抬高,气流变细。有句台词是:啊,相公,回家做饭咯。不省事的男声部立马有讨饶声接着:呀,夫人,待得小生再酌几杯嘎。
贵团男声部年少多情,爱当起哄秧子,不论哪个声部飙完音,都要热情洋溢地鼓掌喝彩。他们自己则是边飙边鼓掌,自恋到极致。若漂亮女指挥光临指导,更是手都要拍肿,其情其景很伤贵团女士的心——还真不拿我们当美女了。
排队型时,趁着按插领唱、声部的兵荒马乱,我一个翻身躲进人群——唔,南郭先生站第一排对口型是要命的。好景不长,老师用眼神点我:“你,过来,第一排。”我假装茫然地左顾右盼着。团长冲过来一把将我按在第一排。“这证明咱还略有姿色嘿。”团长听到我的嘟囔哼了一句:“还有种排法是按高低个儿”。
演出开始了。探照灯般的灯光,强直地射在我们被厚厚粉饰过的脸上。排排站,台下似大军压境般森严,再吊儿郎当也心生忐忑了,及至等到我们穿着绛红色袍子的漂亮女指挥登场才安心。音乐响起,渺小如水珠的我在人群里,双目紧盯指挥棒,竖耳细辨音符,竟然流畅地背下所有歌词!大约十五分钟后,两首歌胜利完结。大家喜形于色,等评委打分时,都能感受到此起彼伏的“还是我们团声部分明”“没一个人唱错”的暗叹。
长时间的高温站立,使急需休息的我在结束后匆匆离开。临转角,趁人少,将夸张的仿缎演出服卷巴卷巴脱掉,露出里面的家常穿着。穿花拂柳地走过人潮拥挤的街道,戏如人生,人生如戏,瞬间转换。团长发来短信,问收获如何。我支吾道:饭量大增。对方怒。我加评:互动快乐。团长回:专治宅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