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心》2013.3 生活样本 

《太原晚报》2019.11.27 天龙品味 《美在水中央》

文/环珮空归

　　这几年的南北之战花样百出。比如一入冬，南方同学就一边质疑“南方为啥没暖气”，一边深度挖掘当年供暖线的制定由来、划分凭据、具体界限。北方同学则因电商的“江浙沪包邮”耿耿于怀到今时今刻方能雪耻，而不断炫耀“暖气太足开窗透气”的宅冬生活。

　　地域贴从来就是混战贴，直到最后官方都要来个正式回应，罗列出供暖区域划分的气候指标、资源节能、供暖方式等细则。——看样子南方集中供暖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实现了，大家还是转移火力要求电力补贴为上。那么，在补贴还未到手，空调电暖还得省着用时，南方女人就得冬令进补了：保暖Legging穿起来者！
      Legging据说起源于十五世纪欧洲宫廷的男用马裤（高跟鞋也是他们干的），后来有个美国人又对弹性面料有过研究，八十年代曾走红，这几年再现，属于梅开二度。这一追本溯源，我倒想起幼年时的长筒袜，少女时的蹬脚裤。那年，割麦后老师带我们去踩麦穗。对于读书郎来说，这就是放风，有大自然，有欢蹦乱跳。只有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举手，说穿了长筒袜不能去。七十年代末的小村里竟然出现了时尚先锋！小朋友们排队摸那双尼龙的，厚厚的，肉色的，到半膝的袜子。充满艳羡和惊异。想都不敢想自己也能有一双。到了中学，正是蹬脚裤大行其道之时，自由市场十来块钱一条。此裤讲究从大腿到脚后跟绷直，并不要求贴身，我因屡次失手搞得曲线毕露，不得不退出采购一线。

　　其实无论黑丝肉丝彩丝，秋裤保暖裤羽绒裤，七分九分连裤袜，只要注重修身弹性都该归并到legging里去。这些中西合璧的玩意儿说明了国民特别是北方寒地人民的智慧。现在，连我这等贫家小户也购置了厚薄羊毛裤各一条、保暖衣三套、加绒牛仔裤棉毛裤各两条、外穿打底裤和裤袜数条。我的保暖史是十月中旬秋裤，十一月中旬保暖裤，十二月中旬棉毛裤。循序渐进一个都不能少。

　　不幸的是，这是时尚教母苏女士的大忌，她宣布时尚的底线是不能穿秋裤。于是，我有个医生朋友，天津人士，一年四季都是牛仔裤和西裤单穿。他说，永生都忘不了在手术室被护士嘲笑秋裤的一幕。我问，可是你的老寒腿怎么办？他说，美就不能臃肿，时尚和实用只能二取一。拿命搏时尚美的不是没有，那些削骨开眼隆胸垫臀打玻尿酸的比比皆是，但我更喜欢同宿舍张美人的一招，即每晚浴后用橄榄油抹腿，半小时一次。有时半夜醒来见她还在秉烛夜抹。她这双既不伤筋动骨又投资不大的腿，如今已能在暗夜里发出幽光，且从来都是夏赤腿冬legging。当然我也用橄榄油也穿legging，前者是想省袜子钱，后者是为掩饰腿毛飞飞。

　　除了苏女士，南方同学也嘲笑我大北方的保暖裤们。他们说，约会激情一下，你们一层层脱得黄花菜都凉了。呸。我方既然能把老棉裤穿出菊豆和田小娥的凝滞美，也能脱出蒂塔·万提斯的顶级舞娘风采。而且经过设计师和潮人的努力，各大品牌推出的男士秋裤megging已席卷了曼哈顿。这算是男人们又抢回了使用权，从此legging大一统了吗？木心说，王尔德和他的区别，就是王尔德是玉笼中的金丝雀，而他是走在外面，听取鸟叫。套到时尚上来说，时尚就是笼中鸟，够精致但它有局限性。真的时尚是走在笼外，它在天地，在万物，在心中，于无形。

　　但时尚界的南橘北枳，一直都在苦苦挣扎。这不，北地三月初的早上，风还未褪去凛冽，薄袄的我和同事出去办公。小巷中，一细腰女子擦身而过。女子纱质长裙，随风飘飘。好仙！也好冷！这肯定是南方女人！我一路惊叹直到男同事哼了声：我都放下了，你一个女人，怎么和小和尚一样，放不下。嗤，你们放下的不过是七情六欲，我放不下的是时尚大法。

　　然，个人之美，在于天时地利人和。南北之美，在于彼此宛在水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