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
个人资料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
  • 博客访问:
  • 关注人气: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中秋】秋去秋来,明月旧。

(2012-09-29 17:50:00)
标签:

环珮空归梅子

中秋

月饼

女人

情感

分类: 梅眼横飞(允许片刻挽留)

 

@【中秋】秋去秋来,明月旧。



 /空归

 

谁,扶我之肩,驱我一世沉寂。

我们叫姥姥为帕帕(音),她和我娘去世多年,一些往事已无法探究,所以,我不能明白,重男轻女的她,为何让独子远去河南谋生,而且是出大力气的活——拉架子车。长年累月的弓腰,蹬腿,让舅舅永远像个点头哈腰的大虾。羸弱的母亲撑起整个家族的供养,是倾了全力的,尤其是我大姨产后风去世后。

娘是个好强的人,心强,手强。她从牙缝里省下钱置了半院据说是地主住过的老屋。泥灰砖缝分外齐整,梁椽都是暗红大漆漆过的,连整个楼板的格子都拼对得横是横,竖是竖。娘指给年幼的我看,细数地主屏风、八仙桌、闷柜本来都该在的位置。这份丢失了的欢腾,在娘的眼里,都在。娘要让它们重新欢腾起来。

老屋在村东头,帕帕住西头。娘惦记帕帕,蒸出暄腾腾的馒头,用枕巾包了,打发我去送。一个四、五岁的小儿,要穿过带破败骑楼的巷道,溜溜转到村外,再趟过一片一米多高的灌木丛,心里是凄苦的。但在大人眼里,不过尺八远。

黄昏的鸟鸣不叫婉转,是声声催命符。我一跤摔倒,馒头滚了一地。顾不得哭和疼,慌慌张张拣来。天色愈发暗哑,指头点来点去,不知到底数够了没有?我像个小讨吃一样,满头满身都是枯枝烂叶,把馒头塞给帕帕就走。原计划中的居功自傲一点都派不上用场,更不敢和帕帕要个赏。

翻出半小人儿高的门槛,生怕帕帕看出破绽。帕帕喊着我小名,赶紧就着煤油灯,踩着凳子从大梁上拽下马头篮,摸出块糖果,追出来,塞到我手心里。我心乱如麻,连夜的黑也顾不得怕了,一路狂奔。

待得到了自家院门外,心口还是疼,脸上的泪却冷了。靠墙站了,想缓口气,举起手里的糖果辨认,才看出是块月饼。四分之一大,冰糖核桃玫瑰丝馅,皮儿上是凹凸的槽。我捧着咬了一小口,冰糖甜丝丝的,玫瑰丝发苦。这是在县城唯一一家糖果厂上班的姥爷,近水楼台先得了的,村里很少见,何况离十五还有十来天。

娘问,帕帕在家?我“嗯”了一声,把月饼给她看,就像个信物。多年后,娘对我说,一贯严厉的帕帕,当时就看到馒头上的土疙垃了,见我惊恐,怜我幼小,不敢说破,只是寻常一样奖励,还得想额外不一样些,就只有那块月饼了。

这么多年来,我再也没吃到过那么一块惊慌失措的月饼。只是那走也走不到头的夜,还在。也知道,很多人,明白我的稚气,放我一马,扶我一把。可其实,在无边的夜里,该怜惜的是我娘,她永远在劳作,一直到死。

 

谁,可倾我心,寸土恰似须弥。

受过无神论教育的我怎肯这一揖一叩首?二十来岁的我就着大好明月,掬了一手的石榴籽,把黄昏吃成了惊心动魄的血色。至于月老,谁信?待得抬起头,看到娘指尖的三缕香,和她鬓角的霜,便服了软。

净手,对着一桌瓜果,我跪在草垫上,神情庄重,念念有词。但娘,你怎知我的祷告,哪里是觅得什么封侯婿,不过是要陪你到老。那柱香,我趁娘不备,伏过去看,香灰一高两低,隐约不快。于是,我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须臾。

那年的中秋,你许了我出去,给神,给天地,给慈悲,给福安。

整院的柿子都红了,剥开皮儿,有稀软绵憨的甜。漫山的酸枣都红了,摘得一捧,有尖酸脆口的甜。我以为,日子就是甜的,顶多不过是,味道不同的甜。

来年,你拉住踩着一地鞭炮碎片,准备抽身而去的我,问,傻儿,人家都哭嫁,你怎笑呵呵。我挠着满头珠翠,纳闷:我赶明儿就回来了啊。你擦了把泪。我依然莫名其妙,被迎了走,一路抛稻、黍、稷。

娘八月十五来看害喜的我。她坐在床沿上,掏出一个饼,掰了给我。发面做的,用梳篦压制了花纹,边是一楞一楞的掐花,馅料是红糖和黑芝麻。娘说,这是院那头的婆婆给你的,吃一口吧。我怏怏咬了一小口,烤制过的,皮酥里软。

娘说,以后怕吃不到婆婆的了,她回老家了。我吃了一惊,问,婆婆无儿无女,回老家干甚?娘答:她男人不在了,她就被前妻的儿子赶走了。大概家乡还有个远房侄子吧。

婆婆很老很老了,我二十岁的时候,她就七十了,说是填房,自己也不会生养。闲了就过来和我娘数叨,满是孤苦无依的忧虑,说自己不识字,没有经济来源,只能从丈夫给的买菜钱里抠唆点。趁家里没别人,她打开一个木头箱子给我们看,里头是两条棉被。按她说就是“里外三新”,即棉絮、缎被面、被里全是新的。婆婆边摩挲着边心满意足地叹息。

我和娘面面相觑。这,竟然是婆婆嫁人几十年的私房。娘回来后就对我说,你记着,女人,得自己会赚钱。

但婆婆真是个精巧人儿呢。那么大年纪,纵使每天伺候瘫痪在床的丈夫,依然把稀疏的头发抓成个发髻,把偏襟衬里浆洗得白白净净。婆婆也有一手好厨艺,尤其是面点,翻了花样给我们送来。

当时未曾问过她的家世,但这许多迹象表明,她肯定是被言传身教过三从四德。如今,她的担忧终于落实,我能想到她离开时的身影:一个小包袱,半生的凄惶。

开言成匹配,举口成姻缘。婆婆的亲娘,当年许的又是哪家月老?

我仍然干呕,咽不下婆婆的月饼。娘倒是大口大口吃了半个。如果,世间女人的苦头,能这么利索下咽,倒也罢了。

 

而今,我一路逡巡,在每一条腊肉、蛋黄月饼的展示下,声称该是五仁月饼独尊天下。

因为,我记得,那一口惊慌失措的玫瑰丝月饼,那一口满是辛酸的红糖月饼。

记得那口红木大箱子里,被晒得蓬松的棉被,散发出太阳的味道。似水年华里的琐碎,就这样打磨了女人的一辈子。

记得大梁上晃荡不停的马头篮,此后永远的空空如也,只剩天光透过岁月,把祖先化为灰烬,留下红男绿女繁衍,不尽。

 

谁,扶我之肩,驱我一世沉寂, 

谁,弃我而去,留我一世独殇,

谁,可明我意,使我此生无憾,

谁,可倾我心,寸土恰似须弥,

谁,可葬吾怆,笑天地虚妄,吾心狂。

 

 

0

阅读 收藏 喜欢 打印举报/Report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