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用2011高考作文题目，“回到原点”为广东题。

 《江南心》2013.9.本土记忆

文/环珮空归

常想，这世上真有原点么。白璧无瑕，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像有月光宝盒一样，穿过去定在那个点上。你还是一往情深的你，她还是风华正茂的她。

那年，她嫁了，丈夫谈不上多金有才，但总占个老实本分，对她又千依百顺。年后添丁，儿子活泼健康。日子便这样流水下去，似李碧华写过的一个一心想摆脱悍妻，却不得遂心的男人的最终状态“快乐地生活下去。百尺竿头，地老天荒，风调雨顺，宁缺毋滥，刮目相看，碧血丹心，六根清静……”这不相干的四字又四字，真是道尽了无奈。

但天不凑巧，她又遇到了路人甲，也未必够风流倜傥学富五车，可她就是鬼迷心窍，一心一意想抛夫弃子，别了这旧姻缘与甲从此双宿双飞。

一来一往，眉来眼去。古龙大师说的好，一个男人和女人若是有了某种特别密切的关系，就像是灰尘到了太阳下，再也瞒不过别人的眼睛。再说，她又何曾想瞒过别人的眼睛，那种恣意与腮边飞红，写出的也是四个字——爱魔附体。

与甲缠绵，与甲有鱼水之情。甲亦有妻，但甲却小心翼翼护着家里的红旗。——男人不把你出示给他的亲友，就是不肯接纳你。但她执迷不悟，最终与丈夫大闹三百回合，离婚了。儿子也不要。

情有多浓，恨有多深。前夫回天无力，日日借酒浇愁。而她如出笼小鸟，唿哨而去。直奔甲身边。甲脸已有薄冰：何必非要这样鱼死网破，你侬我侬，情多处，热如火岂不更好。她说不，她要的就是生同一衾，死同一椁。

甲望着自己妻女，知道与她不过露水。再说，她今日这样，他日遇到更胜一筹的路人乙，那结果……。有了此念，竟疏远了她，情日薄西山，一层层淡下去。任她去抓挠，甲做好妻的思想工作，竟然嵬然不动。

她独居小室，夜夜辗转反侧，想定个拆婚计。却传来噩耗，前夫酩酊大醉，坠桥身亡。她匆匆领了儿子回来，一筹莫展，后路已断，前路未果。

日日消磨，拖着哭哭啼啼的儿子，要工作要做家务要照顾儿子，再没人肯帮衬一把——谁家媳妇不怕老公被这狐媚子缠上。谁家老公又肯收拾别人的烂摊子。左邻右舍掩鼻“逼死了老公！这恶女人！”

无法生活，她只好另立山头。招赘过一个，粗俗不堪，对她非打即骂。散了。又招赘了个，倒是干净也沉稳，但是人家不出一毛钱养家，不出一颗汗护家，根本就是当大爷来的。吃你喝你，还得伺候着。

她不言不语。她也许想回到当初。婚姻本来就是一锅粥，混乱而温吞，不让你顾盼生姿，也不让你成为饿殍。

——而她，如今竟是饿殍了。

她也回不到原点了。家破，人亡，情灭。

其实，也不是拿这个真事来诅咒我爱的女子，只是想说，男人的刚是由内及外，直至破体而出，如利剑，杀无赦。女人的刚是由外及内，最后柔肠寸断，直至心碎而死。

爱可以飞蛾扑火，但不要遇人不淑。

看过李碧华的一个故事么？有国人去京都客居，租一房，房主是个丰腴的美人，有大汤池，嗜荔枝。她坚定地与国人用荒疏的汉语交谈，带国人去拜观音——内塑杨贵妃。

她说，京都像长安。

她不许国人谈马嵬坡唐玄宗的懦弱，她说，杨贵妃未死！

国人讪讪离去——何必与一个疯女人计较。

再后，她搬离。又一年，国人在闹市窥见她，手挽一男。男发已花白，一脸从容，而她声声娇嗔。一如前朝往事啊。

他们重逢，回到了爱情中的原点。在天比翼鸟，在地连理枝。

而这毕竟是她情痴在先“君王掩面救不得”，她却还要他，不离不弃，一等千年。

而这也毕竟是故事，又是由擅长诡异穿越文风的李碧华杜撰。

曾经见过用据说是用“金继ぎ”修理过的碗碟图片，大约是碎碗碟锔瓷后用此物粘合在一起。就像一个乌发女子，簪了金花，不仅严丝合缝，竟然还有锦上添花之态。

它是那样的愿意委曲求全，愿意用金色年华贴补，愿意甘为一种粘合剂。一言蔽之，它是愿意放弃荣华富贵随了你砸锅卖铁流浪的恩物。

它抓牢了所有的碎片，才整合成一个可看的玩意。但谁会用它继续饮茶盛饭？它终是摆设。

那么，想回到原点的你，有“金继ぎ”这样的姿色和能力，有“金继ぎ”这样的低伏与甘于寂寞么。

没有人做得到。何况“金继ぎ”锔过的碗碟也多成了摆设。而最好的比喻，也不过说你的这个点是漫漫人生路上的又一个起点。人只能有一个原点。

原点永远在你背后，你回不去。

传说东瀛有一妓，漂洋过海来看已成弘一法师的李叔同。弘一在院子里缓缓扫落叶，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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