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环珮空归

半斤老白汾下肚，安一个饱嗝上来说，寡人任督二脉已通，再进三五两不在话下。安，我是谁？我问。你是那任督二脉还没通的术士，安牢牢不忘取笑我。

我身子单薄，最近发狠健身。每天一小时瑜伽，十个仰卧起坐，五十个跳绳，加上其它见缝插针的小锻炼，往往不到傍晚便已困倦如码头工人。

这罪也受大了。从美丽的蝴蝶骨往下，臂外侧、腰外侧、臀、大腿外侧、小腿一路下来真是疼得次序井然。

　　昨天我皱着眉，一群人问我有何难言之隐。我缓缓踢高脚踝说，它让我步履艰难。安窃笑不已，说，恭喜，等你脚指头痛完，你的任督二脉就通了。 

　　叶广芩写过个满清镇国公的大格格，叫金舜锦。这位格格生性凉薄清高，一出场连“正跑着的叭儿也吓的钻沟眼”。她只好一口——票青衣，且唱得绝好。

　　易中天说，我们从来就不知道舞台上的红脸和黑脸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因为我们不知道编剧和导演是谁。

　　这红脸或黑脸，就是编剧和导演安排来打通我们任督二脉的人。至于通了以后，你是行走如飞还是血脉贲张，就看自己造化了。 

　　来通金舜锦的是寒家子弟董戈，他是个孝顺懂礼，手艺高超的琴师。

　　俩人痴迷京剧，配合得珠联璧合。他们是一对行走在五行界外的神仙眷属，终不被容。董戈与母亲在大格格出嫁的前几天下落不明，估计是被婆家下了毒手。自此大格格失魂落魄，最终悲惨而死。

　　她就是通了情脉后，婚姻不能自主的殉葬品。她临终摸着小妹的脸蛋说：“这个妹妹长的像我……将来可以唱青衣……找个好琴师……”唱青衣，找个好琴师，她闭上了双眼。一缕幽魂越过生死界找她的董郎去了。

　　她在弥留之际唱道：

　　“一刹那把七情俱以味尽，参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

　　……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尘。
　　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相思苦。

　　不能相思更苦。

　　若是懵懂不开，只道命该如此也罢了。却不料这红脸黑脸如期赶到，他在你即将落下的幕布下端坐着拉琴，神态悠然。又抬头一眼，正好与你对视。

　　至此，豆蔻年华绽放。青衣们开始“着青衫，拂水袖，容华舒展，清丽无限”的登场，却不料是一场生离死别。说什么苦海回身，早悟兰因，都只归结一个字——迟。

到如今哪怕我不信前尘。我哑声唱了这句后甩下众人离开。只是脚踝依然很痛，那么它要通，还要多久？要知道这二脉和守宫砂一样，只是个传说。

2007.5．26写，2011.1.11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