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俗世欢颜,相依为命
(2011-01-06 19:46:41)
标签:
环珮空归梅子情感 |
分类: 旧文修改(那些碎嘴子们) |
文/环珮空归
我满脸的拍保湿水——真怕脸像经久的墙皮,悉悉索索碎一地,露出另一个自己。
而另一个自己,似乎已走失了很久。
把几包毛毯递给她,她的儿子要娶亲了,用得着。她满口都是谢。待我欣慰地看四周,当下惊了。这漫山遍野的黄呵,深黄的是麦穗,土黄的是山谷,全兵马俑般在敛首,仿佛开天辟地就是一景。
然,这景需要民歌来撕破。高亢、悠远,霍然就掀开了沉闷,露出北地妖艳的一面:红袄蓝裤子的小媳妇斜在毛驴背上,正顺着山脊回娘家。
摸摸身上的红袄,我终于明白,乡土是无法改变的缘。时时刻刻想逃离,却时时刻刻在心底,像积年的丝绸,满是压箱底的味道,这是在外乡闻不到的。
掐了一把麦穗,我插到青花瓷中,果是比别的花儿都好看。
跳过老院里的糟木,我拔了几根蒿草,嫂子说,“小心故人音。”
故人音……半人高的野草,偶尔的几声虫鸣……莫非残了的窗棂后真能闪出半片脸,叫着我小名?
骑楼下的泥逐年增高,打小我就怀疑楼上住着一位失宠的女子,茫然的眼神,条桌上是豆大的烛光,她现在好吗?
突然帘子一挑,真有房子伸出了完整的一盘脸,她喊,“回来了?”
嫂子点头。
我梦见过这盘脸,她坐在青石上守着冷清的村子。据说,这样的梦预示着离世。
我迟疑半晌,说,我是梅子。她愣了。是否她也梦见过一个我,守着偌大的山庄,被尘世遗弃?
一路从旧址中寻找自己:已坍塌的小学操场,我被一篮球砸倒。高崖上的幼儿园,我抵死不去做早操。还有,街面上一扇半开的门里驻过军队,给过我硬糖。
坐在一家门槛上,我和寄居来的太婆拉家常——她倒以为我是外乡人。那我的乡音呢?会不会骑楼女子就是我,因索居被村人遗忘。
贺兰山上的太阳神其实是个惊讶的胖脸蛋。
二十四桥,俨如家门口的石桥。
……
你拦住我的不依不饶,说我只将阴暗处指给你。可是俗世本如此,美好的只是传说。
你说,不是传说。我只好将心底最美好的乡土乡音一并说给你。你又说,这就是俗世欢颜,即便残垣断壁了点。
方想起,在青岛在束河在任何陌生的地方我肉身从没有走失过,却一直活在灵魂已走失的恐惧中。
如果走的太快,就停一停,让灵魂跟上来。是你把这句印第安谚语告诉我,让我安静下来。
而我日日担忧的皲面,你却说,冰裂纹才是名品。逐日老去的这张和下面的那张,都是你的爱。
是你,凌晨在路灯下等候远归的我。
是你,数着点滴,一趟趟跑向医务室。
……
是的,有了你后,即便遭受侵扰,我都愿意相信,这也是俗世欢颜。而在这俗世欢颜中,只有你与我相依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