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多年后,再提起,那节奏鲜明的舞池,那转圈团坐的十八岁少年们,还有一对表情严肃的中年男女,在华丽起舞。
Model/嘉宝
文/摄/环珮空归
请了两天假,手机都被本部同仁打欠费了,显见得自己多栋梁似的,只好牵牛草般蜿蜒着来上班。这级别就是一丫环,带老多钥匙,一走路哗啦啦声势不小,但好处丁点没有。除了活儿多。
下午正晃钥匙晃到昏头呢,老天有眼,停电了,一问,维修电路。一休哥,嘎叽嘎叽让我休息一下。本部刚开始还很拘谨,个个假惺惺的看资料写字,后来就聚拢到一起开侃——反正五四我们没过。
不知谁先提起了交谊舞,就有同仁站起来比划,踢踏着步。可以看出,熟练工只有一两个。不包括我。都十来年不嘭嚓这玩意儿了。偶尔去,也是迪厅。
我问,点帕基本步怎么走来着。
上次提过的那个能利索的反手倒立的女子就过来教我,这妞武功还不低。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双脚提溜,和抽风一样……我抽了两分钟,脚先回忆起了。另一妞生手,我和武功妞就左右指点。可惜她最后的一抽总是那么僵硬,若再僵硬点的话可以演机器人的。也有男士跃跃欲试。
有人出面警告,别跺楼板啊,楼下是Boss的办公室。
啊,Boss,都忘记他老人家了。上次年会他还劲舞一曲呢。看着平时蔫蔫的大叔这样出场,还舞姿娴熟,我吓坏了。这增加了逃班去跳舞的危险性啊。
这场杂乱的练习曲,很活跃了我们的神经,以至于都流露出好汉不提当年勇的神色了。就提议说说当年关于跳舞的囧。
好吧,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身先士卒,指引着后进同学们的方向呢。
话说那一年,我年方十八。花骨朵阿,外貌描写可以省略了。放暑假就和一大群闺蜜们去舞厅消遣。那时候正流行这个呢。满大街都是舞曲,大厅小厅厅厅爆满。
一晚,我们几个坐定,有人下了舞池,我和身边的人低声说话。觉得有眼神老扫。那时候我还没近视,眼神那是会家子的精光也。眼神缩来探去,被我发现源头了。前排二十四五一帅哥嘛。衣着整洁,气质不错。但瞄上我稍显不配吧。我那时候还涩,拿我娘的话来说没长开呢。
就和他笑了下。
他小人家以为收到了我的菠菜,就走了过来,唉就走了过来。弯腰请,我只好站了起来。时间在这一刻凝固,我们彼此都惊呆了。对视了足足五秒。
同学们啊,小人家他超过一米八五。而我一米六,还穿着平底鞋。什么叫自不量力,什么叫后悔莫及,都写在了我俩青春年少的脸上。舞曲开,我俩无法不礼貌,双双下了舞池。苦难的历程开始了。我高山仰止的望着他,他居然吐了下舌头。“吊”着旋转,他若是我男友,倒可以挂在他脖子上。可惜不是。我若是他女友,他可以抱起我。可惜也不是。
尴尬俩字我和他也同时理解了。就这样,好多形容词我都深深地深深地刻在了心底。嗯哼。我一边吊舞,一边寻思离开的借口。鞋带没开么……没鞋带。呼机没响么……放包里存服务台了。总之是一筹莫展。他小人家也苦苦的想着对策,一边尽量的连揪带搂很努力的坚持着。我们对脸干笑,然后再一起转头窃笑。
这有史以来最漫长的一曲舞,是华尔兹。它用独有的方式,让我对它充满了惊意。
一曲了结,双双长舒了口气,含恨分开。
本部同仁都倘佯在我绘声绘色的描绘中,遥想豆蔻当年,小梅初舞了,雄姿囧发。长发纤腰,回旋间、如花颜面尽扫的场面。
一男士不甘示弱,为助我威,也进献一段子,以飨听者。
他,临窗沉思作为开场。一掌拍去,开讲。那年,他恰同学少年,被俩女暗恋。俩女争相邀宠,他渔翁得利,不愁吃来不愁洗袜子。为了平衡,便一三五,二四六分别给她们排班,带她们去跳舞。甲乙女子竟也同意了。谁让剪刀石头布都无法胜出呢。
我鼓掌,风流韵事咩,请,请。
男士得意之情按耐不住。说,没法子阿,小生当年就这么帅。
是,帅到我想踹你。
旁边的人嫌我插话,就准备齐齐来拍我,某人喊,肃静,威武。我呸的。一涉风流,万般皆下品了。
得意男说,想的美,不说那个。但是我们知道这厮酒量不大哦。
嗯,说囧说囧,下品之事且放过。
那一天下课,一女同学跑过去叫他,说甲女母亲要见。他忐忑不安中,心怀鬼胎中,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中。不知道大婶要讯问什么,连个思想准备都没呢。
进门,向大婶请安。完毕刚坐下,甲女就一把拽起他说,我娘说了,想看看我会跳舞不,我们跳给她看吧。
得意男七只吊桶落地,八只还在那里诧异。大婶也太超前了吧,大老远从农村赶来看闺女跳交谊。
这个这个宿舍施展不开阿。得意男想推托。
不,我娘让我们到院子那边的花台边跳。
……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跳舞男。
三人和舍友到了场地,花儿朵朵开,鸟儿一只没。人家老莱子还彩衣娱亲呢,他一咬牙上阵。
去教室的,回宿舍的,上厕所的,基本上路过的全都在他们周围停住了脚步。
没有音乐,只有甲女口中的鼓点和得意男满脸的红晕,还有周围热烈的欢呼声。大庭广众下的校园里,呃,他的心在哽咽,在自欺欺人。谁认识谁呢。错了,从此他名扬全校了。出名原来很简单嘛。得意男本来还是才子男,本来也是英俊男,此后更是爆料男了。
这个囧,直到大婶说可以了,才结束。仿佛一个世纪。
哦,我替他吟诵道,时间在你掌心,一粒沙里看世界,全是笑脸。
其他人的囧根本无法和我俩相提并论,只顾口吐白沫的笑倒。
还记得那年一对中年人的囧。
我们在舞池周边跳比较随意的简洁版本交谊,三四十岁的大哥大姐们在中间跳很正点的探戈伦巴啥的。互不影响。
一次我们累了,就坐下欣赏他们。
堂哥(探戈)就是趟着趟着走啊,三步一窜两步一回头。心里觉得好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认真。妆容衣着还都这么严肃。但是实在跳的好,地面光滑,五彩碎光旋转。这里是他们的舞台。我们是一群小小的不知愁的少年。
在我们举手准备鼓掌的时候。大哥将大姐往外一送,大姐一滑,怆然倒地。这决不是舞蹈中的某个分解动作。
我们的双手未来得及合上,嘴巴只是大张。也未来得及涌过去扶起大姐。到底是练功之人,她麻利的翻身起,从容的拍了下灰。整理好发型,对搀着她的大哥说,没事儿。
我们觉得还是不鼓掌吧,但是一起说,好棒。
我们年少时的尴尬无解,也是世事的达练未修到,才不及那对中年的从容不迫吧。
多年后,再提起,那节奏鲜明的舞池,那转圈团坐的十八岁少年们,还有一对表情严肃的中年男女,在华丽起舞。
曲尽人散。
转眼我亦可严整表情,华丽而舞。
当年少年却再无一人出现。沉淀于藏山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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