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城,在湘西靠贵州省的山坳里。城一半在起伏的小山坡上,有一些峡谷,一些古老的森林和草地,用一道精致的石头城墙上上下下地绣起一个圈来圈住。圈外头仍然那么好看,有一座大桥,桥上层叠着二十四间住家的房子,晴天里晾着红红绿绿的衣服,桥中间是一条有瓦顶棚的小街,卖着奇奇怪怪的东西。桥下游的河流拐了一个弯,有学问的设计师在拐弯的地方使尽了本事,盖了一座万寿宫,宫外左侧还点缀一座小白塔。于是,成天就能在桥上欣赏好看的倒影。
城里城外都是密密的、暗蓝色的参天大树,街上红石板青石板铺的路,路底有下水道,蔷薇、木香、狗脚梅、橘柚,诸多花果树木往往从家家户户的白墙里探出枝条来。关起门,下雨的时候,能听到穿生牛皮钉鞋的过路人丁丁丁地从门口走过。还能听到庙檐四角的“铁马”风铃丁丁当当的声音。下雪的时候,尤其动人,因为经常一落即有二尺来厚。……”
这是黄永玉笔下的凤凰,也是他记忆中的凤凰。如今凤凰小城中,沱江河水边多了一座属于黄永玉的夺翠楼,而他笔下的凤凰却再也不见了……
黄永玉笔下的那座桥应该就是如今的虹桥吧?桥上依然层叠着房子,只是欲上去需要购买旅游套票,不知道当地居民又是否可以自由的在桥上观赏那水中“好看的倒影”?
我上去了,小坐了片刻,也看了看窗外的风景,也就是看了看而已……
下到底层,两边是比肩而邻的店铺,密得让人透不过气。各式的工艺品,或者说是旅游纪念品,银饰、玉器、木雕、牛角梳、紫檀佛珠……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所以的景区都卖同样的东西?
花40元买了一个不知道真假的木质烟斗,其实也无所谓真假,不过为了把玩片刻的好玩。有时候花钱或许仅仅只是为了某种心情。
天虽然同样下着雨,但早已听不到“穿生牛皮钉鞋的过路人丁丁丁地从门口走过”,也听不到庙檐四角的“铁马”风铃丁丁当当的声音了,只是把玩一个惬意的烟斗,在游人如织的古城小街,轻轻柔柔的喷几缕青烟,不也挺好?
虽然已是旅游景区,但凤凰的物价真的不算贵,即使不能说是便宜。或许这也是凤凰还能够不至于让人反感的地方吧?
一件蜡染的T恤,好些的30元,差一点的20元。买一件粉红底色,且花的杂眼的,试过后就此穿在了身上,同样是一种好玩。
时评人坐在一起难免会忧国忧民,慷慨激昂。而我更愿意忘记,更愿意就那样让自己懒洋洋的、被动而随意的飘在凤凰小城里。分不清是我在游凤凰,还是凤凰在游我?其实后者不也挺好?
对于生活在城市笼子里的过客而言,所谓旅游,也许要莫就是想寻找对于传统的乡村、田园、自然的记忆或许是幻景;要莫就是想观赏更加现代、发达、文明等等对未来的幻想。总之,是否可以说就是让无法满足的欲望,得到一次短暂的满足?尽管那满足或许难以全然的尽如人意。
今天就时评所普遍的现状而言,可以说一种是职业化的非专业写作,一种是非职业化的非专业写作。前者的作者是一些供职于媒体的编辑、评论员等,后者的作者则是媒体之外的所谓爱好者。两者共同的特点,也是缺点,那就是非专业化。这种时评就象是城市旅游者走马观花的感触,而非富有职业精神的旅行家于旅游过程中,对于风土人情的精心补捉和诠释。
当然,这一现状的成因有其必然的客观因素。换句话说,或许今日之绝大多数媒体并不需要专业化的时评。我所谓的专业化时评意指,在具有自身独立之思想观点、价值观念的基础之上,对社会进行真正有洞察力和批判精神的发言。而今日之传媒,原本难以持守独立之立场,又何言专业化时评?
既然无法作一个旅行家,似乎也只能选择并满足于旅游者的角色。
于是无论是对于时评人还是媒体,无论是对于时代还是社会,时评自然也就成了聊胜于无的欲望之暂时满足。真的能够称这种可怜的满足为时评的繁荣吗?或许这不叫繁荣而更具有“娼盛”的意味,是的,是“娼盛”,因为存在的现实是,有太多的时评和时评写作正日益彻底的沦落到了以金钱为目标。
我无意对这种时评及其写作做貌似道德的批判,我也不认为我有这样的资格。相反我承认其历史的合理性,就如凤凰不再是黄永玉笔下的凤凰,也不再是沈从文的记忆一样,这其实都是一种历史的必然。而我们从来就无力超越历史。
于是,就这样让自己懒洋洋的、被动而随意的飘在凤凰小城里,不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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