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凤凰,究竟是走进了哪里?是湘西的一座古城,还是现代中国遍地开花的旅游图景的一个缩影?
沱江河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些令人眼花的小摊商贩,以及沿河密布的家庭客栈?在这种旅游的嘈杂甚至是喧闹中,凤凰人今天的生活究竟还保留着多少历史的记忆?
独具特色的吊脚楼其实已是少的可怜,而幌动在其中的也早已不再是凤凰人曾经日复一日的乡土生活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酒吧打烊后的冷清和营业时的热闹。出来进去的看客,来时带着什么来,走时又能够带走什么?遗留在沱江河边的又会是什么?
注定会将我们一网打尽的现代都市,其实早已以其霸道深深的刺进了凤凰古城。
尽管来到这里的游魂还可以坐在木舟之上,在沱江河里象征性的放漂,但这放漂也仅仅是笼子里的一点可怜的自由。即使是想扯开嗓子吼一声,唱出来的也只能是城市酒吧里的卡啦QK。
河边的苗家姑娘至少是表面上不无热情的邀请陌生的游客对歌,撑舟的土家汉子也会自得的放声几句,但这一切,其实都是游客无法真正进入的乡土,即使可以在表面上参与其间,但终究是彼此分属两个世界的歌声。而热闹之后,彼此真的能够给对方留下些什么吗?三秒钟的对日常无聊、繁琐生活的逃离,一张或许只会看三天便会自然遗忘的数码照片,一时兴起,买来戴在头上几分钟的几朵小花……属于我们的这些永远不属于凤凰,当我们用金钱在凤凰找到这些的时候,或许同时也是在抹去凤凰曾经所有的色彩……
弃舟上岸,步入沈从文故居。同所有变成了旅游景点的名人故居一样,因为我们太过匆匆的来,又太过匆匆的走,也因为故居的陈列和展览原本或许就仅仅是为了满足这种匆匆游客浮光掠影,走马观花的需求,因此陈列在其中的历史,对我们而言也并非禅房花木,曲径通幽。想买点什么作纪念,然而终于作罢。故居里找不到《从文自传》里的湘西凤凰,而公开出售的先生的作品,早已收藏在了家里的书架上。
“不折不从,亦慈亦让,星斗其文,赤子其人。”傅汉斯、张充和为沈从文先生所撰写的挽辞或许值得每一位时评人,虽不能至,却也需心向往之。
如今,沈从文先生安眠在家乡的听涛山中,墓地简朴,墓碑自然。碑前几朵不知是谁敬献的拜祭的野花。先生是否会喜欢?
凤凰为什么能够走出一个沈从文?我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在我们所住的临河家庭客栈外边,有一座七层古塔,历史上的名字是字纸楼。当地人的解释是此塔曾经是用以焚烧文人墨客作废之纸墨的,由此是否可以猜测湘西曾经的诗文之风气?而这是否可以说亦是凤凰之所以会走出一个沈从文的历史理由?
如今之塔乃经黄永玉倡议而重修。据说重修实依靠多人捐助之功,于是将此塔改名为“万名塔”,以为表彰纪念。但在我看来如此改名实在是败笔,败就败在了将历史的记忆变成了现实的歌功颂德,而那功德究其实又实在是不无几分浅薄。
歌功颂德会割裂一地域人文之命脉。
行走在古城狭窄的小街,走过一间连一间的各式商铺。于一家不起眼的小店,不多的几本书中,出乎意料的竟发现了陈渠珍《艽野尘梦》一书。早知昔日湘西王有此一书,却无缘够得,于是欣然购买。
上苍将藏族姑娘西原赐给了年轻的陈渠珍,并且不无残忍的以西原的早逝结束了一段美丽的姻缘,我怀疑,如果没有那份因美丽而来的刻骨铭心的痛,是否会有日后湘西王是书的撰写?而即使写了,又是否会有足以流传于世的感人魅力?
今日,时评人的生活是否太过肤浅?太过舒适?太过安逸?时评的浅薄或许是必然的,因为一个浮躁、纵欲、名利的时代需要的恰恰是浅薄,而时评人注定是时代的囚徒。我从来不敢忘自尊大的言什么时评人创造历史,推动时代的进步,而更愿意承认是时代的进步催生了时评和时评人。我想承认这点,不是时评的妄自菲薄,而更是时评对于自身的清醒认识。
时评是工具,既是政治的,也是资本的;时评是商品,即是流行的,也是易碎的;从这个意义而言,时评又常常难免会虚伪的无病呻吟,戴着面具的卖弄风情。
理想的时评依然是一个遥远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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