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路问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
(2020-05-11 16: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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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路问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
臧武仲(生卒年不详),即臧孙纥,又称臧孙、臧纥,鲁国大夫,谥“武”,臧文仲之孙,臧宣叔之子。封邑在防。其事迹可见于《左传·襄公二十一年》:于是鲁多盗。季孙谓臧武仲曰:“子盍诘盗?”武仲曰:“不可诘也,纥又不能。”季孙曰:“我有四封,而诘其盗,何故不可?子为司寇,将盗是务去,若之何不能?”武仲曰:“子召外盗而大礼焉,何以止吾盗?子为正卿而来外盗,使纥去之,将何以能?”《左传·襄公二十三年》:孟孙恶臧孙,季孙爱之。孟孙卒,臧孙入,哭甚哀,多涕。出,其御曰:“孟孙之恶子也,而哀如是。季孙若死,其若之何?”臧孙曰:“季孙之爱我,疾疢也。孟孙之恶我,药石也。美疢不如恶石。夫石犹生我,疢之美,其毒滋多。孟孙死,吾亡无日矣。”邢疏:案《春秋》襄二十三年《左氏传》,以阿顺季氏出奔邾,又以防求为後於鲁,致防而奔齐。齐侯将为臧纥田。臧孙闻之,兄齐侯。与之言伐晋,对曰:“多则多矣,抑君似鼠。夫鼠,昼伏夜动,不穴於寝庙,畏人故也。今君闻晋之乱而後作焉,宁将事之,非鼠如何?”乃弗与田。仲尼曰:“知之难也。有臧武仲之知。”杜注云:“谓能避齐祸,是武仲之知也。”
卞庄子(生卒年不详),鲁人,卞邑大夫。《史记·张仪列传》:“庄子欲刺虎,馆竖子止之,曰:‘两虎方且食牛,食甘必争,争则必斗,斗则大者伤,小者死,从伤而刺之,一举必有双虎之名。’卞庄子以为然,立须之。有顷,两虎果斗,大者伤,小者死。庄子从伤者而刺之,一举果有双虎之功。”《国策》:有两虎争人而斗者,管庄子将刺之,管与止之曰:“虎者,戾虫;人者,甘饵也。今两虎争人而斗,小者必死,大者必伤。子待伤虎而刺之,则是一举而兼两虎也。无刺一虎之劳,而有刺两虎之名。”《韩诗外传》:卞庄子好勇,母无恙,则三战而三北。交游非之,国君辱之,卞庄子受命,颜色不变。及母死三年,鲁兴师,卞庄子请从,至,见於将军,曰:前犹与母处,是以战而北也,辱吾身。今母没矣,请塞责。遂走敌而斗,获甲首而献之,请以此塞一北。又获甲首而献之,请以此塞再北。将军止之曰:足。不止,又获甲首而献之曰:请以此塞三北。将军止之曰:足,请为兄弟。卞庄子曰:三北以养母也。今母殁矣,吾责塞矣。吾闻之:节士不以辱生。遂奔敌,杀七十人而死。
臧武仲、公绰、卞庄子、冉求四人都是鲁国人。
“成人”,真正的人。朱子解释为全人。与成人相对而言的是假人,如同于动物的人,没有达到真正修养的人。此成人与“君子有成人之美”的成人不同,成人之美的成字是动词,此成人是名词,是有很高品德的人。与此相类似的有,善人与善人之道。成、善可以作名词也可作动词。刘氏正义:说苑辨物篇“颜渊问于仲尼曰:‘成人之行何若?’子曰:‘成人之行,达乎情性之理,通乎物类之辨,知幽明之故,睹游气之源。若此而可谓成人。既知天道,行躬以仁义,饬躬以礼乐。夫仁义礼乐,成人之行也。穷神知化,德之盛也。’”是成人为成德之人,最所难能。此告子路但举鲁四人,是降等论之,故言亦可也。
“今之成人”,这是夫子说世人对于“成人”的普遍认同标准,这里也有“亦可以”三字,但只是世人认为已达成人标准,实则夫子是否定这种成人。二者相比,较显著之差别在于无“文之以礼乐”。
皇疏引颜特进云:见利思义,虽不及公绰之不欲,犹顾义也。见危授命,虽不及卞庄子之勇,犹顾义不苟免也。
邢疏:此章论成人之行也。“子路问成人”者,问於夫子,行何德行谓之成人。“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艺,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者,此答成人之行也。必也,知如武仲,廉如公绰,勇如卞庄子,艺如冉求,既有知廉勇艺,复以礼乐文成之,虽未足多,亦可以为成人矣。“曰:今之成人者何必然”者,夫子乡言成人者,是古之人也,又言今之成人不必能备如此也。“见利思义,见危授命,久要不忘平生之言,亦可以为成人矣”者,此今之成人行也。见财利思合义然後取之;见君亲有危难,当致命以救之。久要,旧约也。平生,犹少时。言与人少时有旧约,虽年长贵达,不忘其言。能此三事,亦可以为成人也。
朱子集注:成人,犹言全人。武仲,鲁大夫,名纥。庄子,鲁卞邑大夫。言兼此四子之长,则知足以穷理,廉足以养心,勇足以力行,艺足以泛应,而又节之以礼,和之以乐,使德成于内,而文见乎外。则材全德备,浑然不见一善成名之迹;中正和乐,粹然无复偏倚驳杂之蔽,而其为人也亦成矣。然亦之为言,非其至者,盖就子路之所可及而语之也。若论其至,则非圣人之尽人道,不足以语此。复加“曰”字者,既答而复言也。授命,言不爱其生,持以与人也。久要,旧约也。平生,平日也。有是忠信之实,则虽其才知礼乐有所未备,亦可以为成人之次也。程子曰:“知之明,信之笃,行之果,天下之达德也。若孔子所谓成人,亦不出此三者。武仲,知也;公绰,仁也;卞庄子,勇也;冉求,艺也。须是合此四人之能,文之以礼乐,亦可以为成人矣。然而论其大成,则不止于此。若今之成人,有忠信而不及于礼乐,则又其次者也。”又曰:“臧武仲之知,非正也。若文之以礼乐,则无不正矣。”又曰:“语成人之名,非圣人孰能之?孟子曰:‘惟圣人然后可以践形。’如此方可以称成人之名。”胡氏曰“今之成人以下,乃子路之言。盖不复闻斯行之之勇,而有终身诵之之固矣。未详是否?”
四书改错:此圣贤尚事功重材干,与子贡问士章之重使四方、子路问仁章之独许管仲一例。故此将谨信自守之士特抑一段曰今之成人,与问士章之特抑言行信果者为硁硁小人,问仁章之特抑致身殉死者为匹夫匹妇,亦是一例。盖圣贤最忌是自了汉,明德不新民,成己不成物,独善不兼善,非圣道即非圣学。故徐仲山曰:“予读硁硁小人节而疑之,及读今之成人节而又疑之,至读匹夫匹妇节始豁然,然又疑曰:何以孟子独耻言管仲?至读‘功烈如彼其卑’句则又快然,曰圣贤重事功,孟子之薄管仲,过于夫子之尊管仲,以为事功甚重,不当止此也。”今通解论语,并通解大、中、孟子,而于此节仍徘徊瞻顾,首鼠不决,而胡氏且故以今之成人为子路所言,此在前儒,并无此说,引此已自无理,然且借子路以暗侵夫子,谓为此言者不复闻斯行之之勇,而有终身诵之之固。向使此言果出子路,在注者亦属疑义,并不宜轻口訾謷。况明是子言,则直垢夫子矣。苟稍知圣道,知圣学,稍有忌惮,亦必不出此。
冯从吾《四书疑思录》:见利思义,必平日讲一介不苟之学;见危授命,必平日讲朝闻夕死之学。不然,利至然后斟酌道义,危至然后商量生死,则不及矣。
松阳讲义:今之成人,不是天限住他只可如此,不是圣贤宽假他只要他如此,天命之性,原无古今,圣贤道理,亦无古今。只因今之风俗日下,有稍能自拔于流俗者,便不敢苛责他了。今之名节日衰,有稍能自励于名节者,便不敢深求他了。故自言利之风遍天下,有一见利思义者,便指为奇士。偷生之徒满海内,有一见危授命者,便叹为异人。反覆狙诈不知羞耻者比比而是,有一久要不忘者,便目为真儒。今日学者未能到子路地位,且要从下节做工夫起,先将义利生死关头打破了,再要将虚伪根苗斩尽了,使脚跟立定,然后可去做上一节工夫。犹之富与贵章,先要取舍之分明,然后存养之功熟也。这义利生死关头是最难打破的,这虚伪根苗是最难斩尽的。以见利言之,这利字要看得好,若是寻常货利,虽中人亦能勉强慕义;惟当至穷至困之时,这个利关系我仰事俯育之计,身家荣枯,全视乎此,且又现在面前,不待巧算曲计而可得,斯时有志之士亦不能不动心。以见危言之,这个危字也要看得好,若是无可躲避的,虽怯夫亦能就死。谓之危,则尚在可生可死之界,有许多歧路可以避得,有许多曲径可以走得,祸福存亡只在吾一念间,且又明白易晓,利害了然,斯时即有力量人亦不能不转念。以平生之言言之,若是无所关系的,谁不乐践约。惟当事势阻碍之时,践之或大不合于时,或大不便于我,且又言出已久,人都相忘了,吾即不践,亦未必有人责备我,斯时即真诚之士亦不能不随意。然学者苟于此处立不定,便不是堂堂正正的人了,虽要到材全德备中正和乐地位,无下手处,不可不猛省。